极轻极轻的“嘎吱”一声。
整个飞鹰王国,乃至于整片陆土上的人类,都如听惊雷,不管懵懂的幼童,还是年迈的老人,一齐抬起头来。
青铜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后呜呜声作响,王勇他们听着,觉得像在天洲市的夏天,听到的超级台风吹得窗门摇摇欲坠的声音。
那是一种狂暴的、来之则天地晦暗的力量,荡在风雷之间的声音。
那道缝隙越开越大,最终,轰地一声,青铜巨门被完全顶开了。
洗涤天地的风暴从门后席卷而出!
盖文望着那涌出的,如从天的尽头而降世的风暴,面色又像哭又像笑,自语道:“终于来了......”
风暴直直地,如有眼睛一般,扫荡人间,毒荆棘、人面鸟,都被卷入风暴之中,转眼血肉分离消弭,化作了无数粒子,汇入风暴的一部分。
风暴汇入了这些毒虫猛兽的血肉,便越发猛烈,竟然是誓要扫荡一切的架势。
但地上的建筑和人类大部分都没有受到伤害,被风暴避开了。
野心之狮浑身的鬃毛乱抖,不意已经谋划至此,竟然还被这群佞臣放出了理性之国的风暴。它骇得丢下自己的怪物大军,扭头就四脚生风,匆匆亡命。
但它逃得再快,也没有风暴席卷的速度快。
眼看着野心之狮竟然丢盔弃甲地逃走,底下的人类正待欢呼,褚星奇却忽地面色一变:“不好!”
狮子身有法力,虽匆匆亡命,却时刻关注着身后风暴追逐的动向,以方便躲避。
此时,它的动作一顿,哈哈大笑起来,竟然停了下来,轻蔑道:“理性王国的风暴,也不过如此。”
便张开血盆大口,口中声波荡出,竟然打算活活打散风暴。
风暴的风势初时极猛,此时却力有不逮,扫了一片,便步伐渐慢,风势见缓。中心的风力竟然开始停滞。
而青铜大门又开始虚幻。
褚星奇面白如纸,苦笑道:“维持这么大范围的点成世界点成石金,我尽力了。但是它们的时效也因此缩短了很多......”
眼见风暴渐弱,狮子的声波又打散了一部分边缘的风暴,站在残破城市中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绝望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连理性王国那荡平邪恶的风暴,都不能扫荡干净这些怪物吗?
那这些年,他们的牺牲,难道是白白的浪费了?
一个年轻的格列佛,打扮得是个农民的,怔怔地望着风暴,想起来自己被饿死的妹妹,交不十一税被打死的母亲,被拉去服徭役而死的父亲,不被当做人看待的他自己。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之前那不停吸收了怪物血肉而壮大的风暴,此时逐渐微弱。
黄金原就是自人类的血肉上诞生的。
年轻的农民横下眉,一步步走向了停滞不前的风暴。
他举身投入了风暴之中,然后,被风暴中心的高压碾碎,化作了血肉粉尘。
风暴壮大了一分。
盖文傻傻地看着这一幕,但其他的格列佛却仿佛被惊醒了。
有的人畏缩不前,更多的衣衫褴褛的格列佛却一霎时想起来所有的生而为人的苦难,仿佛一场几个世纪的黑暗中的大梦才惊醒。
一个、两个......残存的格列佛们猛然冲向了风暴。
风暴壮大了。它本来逐步停滞的风力和移速,慢慢地在恢复。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冲向风暴。
风暴彻底恢复了。
不但恢复了,而且掀起了比之前更加猛烈的狂风。
天上的青铜门开始彻底凝实。
这一次,风暴不再温和,它卷过建筑,卷过街道,冲向野心之狮。
这次的风暴,仿佛才是真正的清洗人间的风暴。
狮子惊觉不对,重新想跑,却已然迟了。
彭。
轻描淡写。
这头危害了人世百年的野心之狮,就在风暴面前,被轻描淡写地碾碎了。
人类尚不及欢呼,只见风暴丝毫不停,无数“格列佛”乃至于其他人类,还在主动地投向风暴。
它越卷越厉害,直至晦暗的天地间,风暴上极天穹,下临人间,变成世界间最为醒目的白色巨柱,间或闪电,浩浩汤汤。
更为奇异的是,那扇青铜大门竟然随着风暴一齐移动,如是风暴的眼睛与引路者,将它一路卷向其他三怪的领地,乃至于推向整片陆土。
天地晦暗,夜色无边。
旷野之城的巨狼们死无全尸,永乐之树被连根拔起。
唯有壮阔的风暴极天临地,荡在人间。如从天而降清洗人世。
资深者们看着这一幕,陈薇喃喃道:“我听到歌声了,王队,你们听到了吗?”
所有人都听到了。
狂野浩荡的风暴中心,却响着一个清明温柔到近乎残酷热烈的歌声,分不清是男是女,分不清是老是少,:
来吧,同胞们!
我们生而为人,
我们理当自由,
我们生而为人,
我们理当思考。
天赋人权!
我们是凡人!
我们是理性!
吹吧
吹吧,吹走旧世界吧,
我们是刮走旧世界的人之风暴!”
风暴停止的时候,歌声也停止了。
人们看见,陆土上,干干净净的陆土上,从三怪残破的巢穴里,缓缓地升起了三枚微弱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