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的统一。
要繁而不乱,统而不死。
陶术推了推眼镜:“这不就是散文的‘形散神不散’?”
褚星奇颔首:“有类似之处。”
按照一位知名画家的远程引导,郝主任让工作人员在这幅画中,用铅笔沿着小镇建筑群门窗朝向方向,小心地划了一条斜线。
那位画家说:“这条斜线划过的建筑,以我们的视角来看,就是作品的重心与主体所在。”
陶术打量这条斜线穿过的建筑,他过目不忘,记忆力超群,一霎时失声:“卖花的孩子!”
此时,众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条斜线穿过的,所有建筑门窗所向的,不正是他们此前去过的,卖花母女的家中吗?
陈薇正站在一幢屋子的墙边,看到这里,急急忙忙凑了过去,指甲在墙壁上一刮而过。
墙面本来是褐色的,她刮过之后,露出了一道青色的痕迹。
褚星奇见到这一幕,忽地想起了一件事,瞳孔一缩:“等一下!”
他绕过陈薇,走到墙边那一道露出的青色痕迹,用指甲再次极轻地刮了一下。
青色痕迹上,如一层极薄的粉末被刮走了,露出了又一道更浅的绿色。
如此再三,每刮一次,都能刮下一层不同的颜色。
众人不知道褚星奇在干什么,褚星奇的脸色,却一度比一度凝重。
刮到第七层不同的粉末的时候,才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喃喃:“高度晕染法......”
王勇张玉一行人到的时候,小卖花女正扑在妇人怀里哭。
妇人则坐在门前,望着不断崩塌的天空,双目无神,脸色灰败,犹有泪痕,兀自喃喃:“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救救他......”
她们的背景是崩塌的天,虚空里布满的气旋,空空荡荡死寂的街道。
一干人等都不禁看得略微心酸。
听到脚步声,妇人机械地将面庞转过去,看见是他们,先是眼前一亮,随即,看见他们身后空无一物,她的眸子又黯淡下去了。
王勇却走到卖花的母女面前,缓声道:“我们找到他了。”
“他在哪里?”
“迹象显示,他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妇人怔了怔,喃喃道:“他,他就在这里?”
王勇喊了一声:“小玉,你能控制住力道吗?”
张玉应声唤出赤色翻天印与混天绫,点了点头。
红绫展开,赤印悬空。
豁然,红绫开始猛烈地拍动地面,赤印放出光来。
整个小镇上所有的建筑都开始抖动。
妇人瞪大了眼睛:“这、这是?”
母女俩目瞪口呆,却见所有房屋上,都在簌簌地往下脱落粉末。
一层又一层。
而赤印的光,仿佛剥去了空气中无形的薄膜。
一道又一道。
少女的额头上,不久,就冒出了一层薄汗。
控制这样精细的操作,于她而言,也是头一次。
很快,妇人再也撑不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家房子的变化。
这座房子很快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块棕色的黯淡的地表。
不,这是一片棕色的头发。
镜花水月在小镇上空,紧紧盯着小镇发生的变化。
几位紧急赶到现场的知名画家,险些把;脸贴到了镜子上:“真的是高度晕染法......”
和“空气透视法”、“多样统一构图法”一样,高度晕染法,也是达芬奇的绘画手法。
而且是知名度最高的一种技巧。
这种手法被大量地用在达芬奇的知名作品当中。
法国博物馆研究和修复中心,曾通过研究罗浮宫收藏的《蒙娜丽莎》等7幅达·芬奇作品,试图分析达·芬奇在作品创作中所使用的高度晕染法。
他们震惊地发现,达·芬奇的作品上最多有三十层颜料。
这些涂层甚至只有四十微米,相当于人体头发的一半厚度。
这种技法使作品中的物体轮廓具有朦胧的效果,同时让物体看上去更立体。
也就是说,达·芬奇在创作《蒙娜丽莎》等作品时,以蒙娜丽莎为代表,是先有草图,然后后用非常淡的半透明颜料来使线条变得柔和,接着,再小心地用细笔画出小点来润饰画像的细节,最后再画上另一层非常淡的颜料。
而现代技术的诞生,通过红外线摄影,现代人甚至看到了名作蒙娜丽莎画底下的各层,包括最底层的白杨木画板,上一层让木画板变得更平滑的石膏层、水胶层,以及最上方的油画层。
这种手法,让达芬奇可以通过层层的涂料,对画作进行小心的修改,使得容错度大大增加。最底下的草图,和最后的完成品,可能截然不同。
并且高度晕涂法带来的直观的效果是:让这些画作,拥有了超过大多数人肉眼分辨率的色彩层次过度,有了极为逼真的效果。
为此,达芬奇掌握了这一技法后,便在自己的作品上大量运用。
唯有一个问题:正因涂层太多,太薄,太精细,他的这些画作极容易在风吹雨打下,或者一些意外下,削磨光彩。
此时,张玉正在进行的,就是放在外界,会被画界众人痛心疾首的,“削磨颜料图层”的损毁性操作。
等所有的图层都被剥去了,所有的颜料层都被震掉了。
这座小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镜花水月在小镇上空的俯瞰图传回,现实中,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哑然了:
这根本不是一座小镇。而是一幅巨大的油画。
就如同天府人生活在一幅幅宗教画之中一样。
这座小镇中的所有人,实际上都生活在这幅油画之上。
所有的建筑,都不过是这幅运用了高度晕染法的油画的最外层一层薄膜。
而卖花女母女的住所,恰好就在这幅画的中间,是最显眼的的位置。
画家们早已难耐激动:“想不到,有生之年,我们可以看到,这么大幅的原作......”
褚星奇按着额头,一边接收着镜花水月从半空传来的视觉,一边盯着眼前,喃喃:
“《最后的晚餐》......”
所有人瞠目结舌。
卖花母女俩的房子早已消失不见。
原地,众人踩着的,刚好是位于《最后的晚餐》正中间主位上的
站在庄严肃穆,却略带忧郁的耶稣头像的右太阳穴上的,是一个同样褐发的,与画中的耶稣生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他转过身,望着所有人微微一笑,清正的男声在众人耳畔响起:“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