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躺在长崎市警察署的地板上, 躺了一个晚上, 直到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啊!”他蹦了起来, 发着抖, 不知是后怕还是冷,左右顾视。
办公室的桌椅一如既往, 空无一人, 他身边躺着的前辈也慢慢地睁开了眼。
“喂——”会议室里,署长揉着脑袋,打了个呵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险些闪了腰, 一边揉着腰, 一边嘀咕:“搞什么?我没有回家, 难道就在这里坐着睡了一夜?”
警察署的门被推开,其他同事扶着几个人进来了。
他们满脸疑惑:“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调查命案了吗?我们今天来上班的时候,看见课长和几个同僚倒在署外的街上。”
署长揉着腰走了出来, 看见瘫在那的几个下属,粗眉拧起来了:“你们像什么样子!我署的脸面要被你们败尽了!”语气是一贯的武士式的强硬。
铃木愣愣地:“署、署长,寺山女士......”
“女士?你的迷梦未醒, 到了工作里,还在想女人?给我站好,整理衣装!”
“嗨, 是!”铃木条件反射地大声应了一声,站得笔直,随即反应过来, 欲言又止,却不敢冒犯作风极其强硬的署内最高长官。
署长走上前,拍了拍老部下,署里的老警部。
“喂,老伙计。”
老警部终于醒了,他和几个刑警,在外面的雪里躺了一夜,竟然没有冻僵,还是好端端的。
他几乎是炸起来的,迷着眼就说:“寺山!新署长!”
署长被那“新署长”三个字惊得脸色微变,拧着粗眉,不解地瞪了老部下一眼:“你喝点茶水,冷静冷静。”
一口热茶下肚,老警部愣了。
隔着透明的玻璃门,街上哪有什么夜行的百鬼?
只有阳光下,亮眼到明晃晃的积雪。
他听到一位同事嘀咕:“这雪也是奇了,大太阳的,竟然一点儿也不融化。天气还是这么冷着。”
“署长,”一位巡警推门进来,“我们巡查的时候,在一个巷子里,发现了一个自称是犯人的家伙。”
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白净瘦弱,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有教养,只是望之形神憔悴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很有礼貌,进门前,还轻轻地蹭掉了鞋底的淤泥。
“我叫上野谷,是来自首的。”
铃木张大了嘴,老警部抬起头:他们记得,他们昨天接到的那个命案,那案子里的嫌犯,带着尸首消失无踪的,就叫做上野谷。
“自首什么?”
上野谷弯下腰,鞠了一躬:“我来自首,我杀死了我的父亲。并且隐瞒了父亲的死,为了骗取养老金的继续发放。”
他又鞠了一躬:“我是来告我自己的。如有可能,请尽快将我移交县地方法庭。”
他抬起头,微笑着说:“毕竟,像我这样的禽兽,我希望,早点被判处死刑呢。”
上野谷最后被押卸去了长崎县警察本部,准备将此性质极为恶劣的命案,全权移交县本部。再由县警察本部调查之后,移交地方法庭,并对他进行公诉。
他一点儿也没有反抗,温顺地戴上了手铐。
临行前,长崎市警察署问他:“你父亲的尸骨呢?”
上野谷已经坐上了县本部的警车,听到问题,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
“我不知道......父亲大概是不愿意见我这样的禽兽。”
“所以,他走了。”
“胡言乱语!尸首怎么可能会走!”署长斥责他。
但是上野谷却抿着唇,苦笑着不说话了。
一路上,警车开在被融雪药剂扫清的街上,铃木作为本案负责的刑警支队的刑警之一,也有幸得以一同移送上野谷。
但是,车里坐了署长、警部这些大佬,铃木平时愣头青,却最怕作风强硬如武士,从不把下属放在眼里的署长。
因此愣是憋住了嘴,小圆脸呆呆地,一声不吭地蹲在车的一角。
因为过于无聊,他的眼睛望着窗外长崎市的建筑。
作为本地人的他,却开始愣了又愣。
这座早已无人居住,半倒塌状态的民居,是什么时候修好的?一闪而过,里面似乎有人住着?
那边塌了一段路,通往邻县的公路,怎么修缮了一半了?
还有街上......
“街上也太‘干净’了?”巡警纳闷地停下了巡逻用的自行车,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对同伴说:“我们绕了几个町了,都没看到街边的长椅上有流浪汉。”
新雪不化,阳光下闪闪发光。
长椅上只有流浪汉避寒的空纸壳。
另一个巡警说:“是啊,真奇怪。往常都还有饿死的流浪汉。我还以为昨天忽然下了这么大雪,肯定冻死的,我们收尸都收不过来。”
他们检查了桥洞,那里生活着几个被父母遗弃的流浪儿童,但下面只有空空如也的铺盖。
走过几幢接近废弃的公寓,还有一群独居的老人。却也全无痕迹。
巡警们骑了一圈,带着疑惑,去问附近的志愿者:“定时来你们这里领取救济餐的那些人呢?”
志愿者打了个呵欠,恹恹地:“不知道。大概是走了吧。”
一重走的意思是去别的地方讨生活了,一重走的意思是死了。
巡警们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骑着自行车离开。
一回警察署,就来了几个堵门的,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眼角下黑眼圈深重,步子虚浮的混混,声泪俱下地说昨晚半夜“险些被一群鬼怪抓走”。
这些无稽之谈,在警察质问他们:“你们半夜去干什么?”的时候戛然而止,他们连忙打了个哈哈溜走了。
留下警察们午休的时候拿来当做笑谈。
“喂,你们听说了失踪案了吗?”
“什么失踪案?”
“夜店里走失了三、四名小姐。”
“爱子小姐没事吧?”
“哈哈,那是你的老相好吧。可别被尊夫人知道啊。”
“她怎么会知道,一天到晚只知道干家务,考什么流行的收纳证。”
“不过,先是命案,再是这么多失踪案。看来我们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和县本部打交道了。”
这个下午,意外的轻松,很少有新的案子。
只是天黑得意外的快。天色渐渐地沉下来。
警官看了一眼:“现在是盛夏,才三、四点钟,怎么就昏了天?”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