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个银圈你又戴上了?”翁析匀不由得蹙着眉,只因为这银圈,是以前夏绮云给绵绵买的。
绵绵像是怕爸爸生气,赶紧地用手捂着银圈,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这一幕,都被刚进来的桐一月看见了,她也是脸色微变。
“绵绵,这银圈不是已经取下了么,怎么你自己找出来戴的?”
绵绵委屈地低着头,以为自己做错事了惹爸爸妈妈生气了,眼睛瞬间就发红:“我……我……我想她……”
绵绵,她想念夏绮云,所以才会把已经取下的银圈又戴上了。
这孩子太老实,她不知道夏绮云根本没有爱过她,她只知道从孤儿院出来的第一天就是夏绮云带着的。
可是绵绵也是个敏感的孩子,仿佛感觉到在这个家里不应该再说起夏绮云了,她就不敢说自己想念她。
桐一月和翁析匀见到绵绵这委屈的表情,不由得心里一疼,无声地叹息。夏绮云,不配得到绵绵这孩子对她纯洁的爱。孩子爱母亲,可夏绮云这个当母亲的人呢?既然领养了就该负责到底,但夏绮云对绵绵却只有利用。
“绵绵,走,我们出去花园里玩。”桐一月将绵绵抱起来,回头给翁析匀递个眼色。
翁析匀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示意,随即也跟着她出去了。
下楼的时候翁析匀叫罗嫂上去照看着宝宝,他现在和桐一月有件事要做……安抚一下绵绵,然后商量商量让绵绵见见夏绮云。
孩子是无辜的,还这么小,她对大人的爱是纯洁的,即使这个大人不是真心爱她,可如果很善于伪装,小孩子也分辨不出谁才是真的爱,谁才是假的。就像夏绮云,绵绵一直都以为这个妈妈也是爱她的。
桐一月将孩子抱着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吹着凉爽的风,孩子摇晃着两只小腿儿,讨好地搂着桐一月的胳膊,稚嫩的声音在乞求:“我把这个取下来,妈妈爸爸就不要生气好吗?如果你们生气了就不要我了……”
孩子这么小心翼翼,这么担心桐一月和翁析匀会生气,只因为,她太害怕会被送回孤儿院,太害怕大人会不要她了。她才这么小,却已经承受太多,怎不叫人疼惜。
她的恐惧都写在脸上,让桐一月感到一阵心酸,眼眶一红,紧紧搂着绵绵的小身子,亲亲绵绵湿润的眼皮,温柔地说:“宝贝儿,爸爸妈妈没有生气,更不会不要你……你是我们的宝贝,我们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所以不要担心,我们绝不会把你送回孤儿院,也不会把你送给其他任何人。”
绵绵懵懂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呜呜呜……我爱爸爸……我爱妈妈……呜呜呜……我还爱哥哥……呜呜呜……”
小孩子最简单的心理独白,把所有的情感都投入了,她是不能失去这个温暖的家庭的。
翁析匀不擅长哄孩子,尤其是孩子哭的时候,但他此刻干脆就将这大人小孩儿都抱在怀里,无须多余的语言,爱会在彼此的心间流淌着,滋润着。
“绵绵这是高兴,妈妈知道的……乖孩子,不哭了……”
绵绵确实因为桐一月说的那些话,太开心了,才哭的。哭得脸蛋都红了,鼻涕还混合着,翁析匀这个有洁癖的人还要拿出手帕给绵绵擦脸。
“绵绵宝贝,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她,好不好?”
翁析匀说着,手指指绵绵那手腕上的银圈,意思是说的夏绮云。
绵绵惊喜地望着他,脸上还有泪痕,嘟着嘴巴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翁析匀一边说一边瞄了瞄桐一月的反应。
桐一月没好气地瞪他:“想单独约会啊?没门儿,我也要在场才行。”
翁析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嘴角勾着一抹迷人的弧度:“醋坛子,我又没说不让你去。就你这醋劲,要是我真带着绵绵去见夏绮云而不叫上你,回家了你还会让我睡床吗?”
桐一月眼底含着笑意,仰着小脸说:“算你识相。”
为了绵绵,这两口子还是决定带绵绵见一见夏绮云,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不管与夏绮云之间有什么恩怨,也不应该牵涉到孩子。既然孩子想见,那就不用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见一下,反正当着翁析匀的面,夏绮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手脚。
绵绵真是很幸运的,遇到翁析匀和桐一月这么疼爱她,一点都没有因为这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就薄待了。
外界只知道翁析匀是个冷酷无情的人,都觉得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很少有人知道他高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柔软的心。只有最亲近的人,只有善良的人,只有用心去看的人才能体会到。
夏绮云从医院离开后没多久,翁析匀就收到消息了。她去见了谁,挂号什么专科,是哪位医生坐诊,他都清清楚楚。
胡文昌……这个人的资料,翁析匀当晚就查到了。但是,从表面看却是没有丝毫破绽的。
难道夏绮云真的只是去看医生么?难道胡文昌不是苏成刚的人?
翁析匀带着这些疑问,无法释怀。反反复复地看着胡文昌的资料,从他读书到从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异状,可以说是个很本份,兢兢业业的好医生。
但是,翁析匀的直觉就是那么出奇,说不清楚是什么依据来判断夏绮云的异常。既然她异常,那么与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最终,翁析匀凭着自己那超乎常人的灵敏头脑,在胡文昌的资料中发现一点可疑。
那就是胡文昌曾在10年前,去国外某医院进行学术交流考察,那段期间,胡文昌有三天时间的行踪,在记录中是十分含糊的,只有一句话带过,说他是去图书馆了。
期间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没有记录在案。
要知道,像胡文昌这样的级别的医学专家,出国考察那都是会在随行人员的监控下的,不然谁知道有没有国外的什么机构来把人挖走了。
所以,记录胡文昌每天的行踪,是必须的。可是,那三天被一句“去了图书馆”带过,岂不是显得有点怪异?
查……唯有查,才能挖出来真相。
这些年,查来查去,翁析匀都数不清自己到底查了多少人了,总之,只要这口气在,就难以消停。
第二天。
桐一月今天上午不会去公司,因为要带宝宝去医院再检查一下。烧是退了,可就是有些咳嗽,如果检查了没有大碍,她就打算不开药也不再打针,回家来给宝宝吃点止咳的糖浆。
桐一月和翁析匀在养孩子的事情上,意见还是很一致的。虽然看似是一般的咳嗽,但也不能粗心大意,检查过了才能放心。
翁析匀当然会去了,他现在是老婆孩子的保护神,只要可以,寸步不离。
宝宝这回一进医院就有想哭的架势,因为怕是又要打针,还好桐一月解释过了,今天不打针,只是去跟医生叔叔说说话。
检查的结果,没有大问题,桐一月和翁析匀就带着孩子出来了,整个过程也不过才一小时不到。
穿过医院的门诊大厅,出去之后再走大约100米,才是停车的地方。
就在这三口之家一起走出门诊大厅的时候,一辆黑色吉普车忽然疾驰而来,在翁析匀面前嘎然而止停下。
天生的警觉性,使得翁析匀在第一时间凭着本能反应,将桐一月和孩子护在身后,同时薛龙和另外的保镖也正赶来。
吉普车上走下来两个穿着黑夹克的男子,都是蓄着板寸头,皮肤黝黑,眼神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气。
大热天的,穿夹克,脑子给夹了吧?亦或是为了方便掩饰衣服下的什么东西?
“翁析匀,上车。”男子这机械式的声音,凉透了。
桐一月大惊,一把拽住翁析匀的手,但他却示意她别出声:“放心,我会处理。”
翁析匀抬眸看着两个男子,冰刃似的目光带着质问:“你们是什么人?不亮出身份,我是不会上车的。”
穿夹克的两个男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将手伸进夹克内层,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本本,往翁析匀眼前一晃……
只是大约三秒的时间,男子就收起了小本本,而翁析匀的表情就格外凝重:“好,我跟你们走。”
“什么?你……不行……老公,不可以去!”桐一月惊慌地拉着他,她预感到了危险。
但翁析匀却转过身,轻拍着她的手,温柔地对她笑:“把儿子照看好,我很快就会回家的,相信我,我没事。”
怎能放心,一看眼前这两个男子就不是普通人,可是为什么翁析匀明知道危险还要去?那个黑色的小本本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在桐一月那揪心的目光中,翁析匀上车了,他坐进去还在车窗那里冲桐一月和宝宝挥手。
谁都不知道翁析匀此刻心里也是苦涩的,他知道,该来的始终会来……这两个带走他的人,所出示的黑色小本子,就是代表了他们的身份,翁析匀不得不上车,因为要见他的人,就是曾在游轮爆炸后开着直升飞机在海上将他救走的人……
他不顾阻拦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对方肯定要过问这件事的,没想到动作还挺快。接下来要面对这么,连翁析匀自己都无法意料。
桐一月望着那辆吉普车消失在视线,心急如焚,但薛龙怎么却还不追上去呢?
“薛龙,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
薛龙一脸凝重地摇摇头:“大少爷说过的,假如那些人要将他带走,我们最好的就是安静地等待……大少爷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没有危险?真的?”桐一月半信半疑,但这心里始终是不踏实的。
宝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小孩子很敏感,牵着桐一月的手,仰着脑袋,纯净的大眼睛里露出迷茫和疑惑:“月月的男票去哪里了?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这孩子知道现在还扭捏着没有叫爸爸,总是称呼“月月的男票”,可其实内心还是惦记着翁析匀的,只是这小家伙遗传了老爸那嘴硬的脾气,明明很在意,却还不肯说。
桐一月心头一颤,很快恢复正常的神色,低头温柔地说:“我们先回家,你爸爸他有事要做,他要晚些回来。”
桐一月不想吓着孩子,只能先将孩子送回家去。她真希望回到家就能看见翁析匀。
翁析匀被带走了,这辆吉普车将他送到一个岔路口,然后又换到了一辆商务保姆车上。
这保姆车里真宽敞,并且还有各种电子仪器设备,包括两台监控器。
保姆车里坐着的这位戴眼镜穿西装的男子,正一脸严肃地看着翁析匀。
这戴眼镜的男子,鼻梁上那银色镜框的边缘,隐隐透出一点绿色的细纹,是一条橄榄枝的形状。这是一种特别的标志,意味着他与靳楠的另一个身份是出自同一个地方的,连级别都一样。
“翁析匀,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今天请你来的方式,或许你不太喜欢,但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是你自己的原因,怨不得我们。”戴眼镜的男子说话很轻柔,看似很斯文的样子。
可翁析匀心里很清楚,此人的斯文只是表象,如果一旦真的动起手来,他可能拼尽全力才能跟这个男子斗上一斗。
翁析匀微微侧着头,额上的发丝一偏,露出那一道浅浅的疤痕,为他这张脸,平添了几分狂狷之气。
“我没有什么可怨的,当初是你们救了我,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感谢你们的。但是如果下次你们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别让我老婆孩子看着我被你们请上车,那我会觉得更适合一点。不然我的家人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
翁析匀不卑不亢的,不会因为自己面对的是一股神秘而神通的势力而低声下气。
戴眼镜的男子淡淡地笑着,只是那笑不达眼底,带着职业的成分:“OK,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启智,这次上头派我来,主要是询问你,为什么没有事先报备就擅自回归翁家,暴露了身份,你的理由是什么?”
听着还是挺客气的,但却又带着那么一丝压迫感。
翁析匀早就有心理准备,现在被问道,他也不会慌张。
“我当初答应跟你们合作,是因为你们救了我的,加上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人物,所以觉得合作也未尝不可。但在实际遭遇的过程中,有很多不可控因素会发生,计划跟不上变化,我随机而动,认为那是一个回归的时机,就那么做了。”
魏启智闻言,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以此来掩饰眼底的一抹冷意:“难道不是因为那天刚好是你儿子过生日?所以你才会鲁莽行事,连报备都没有。”
翁析匀面不改色地说:“你讲的这个原因也是其中之一,但另一个原因是我以为你们能查出是谁派遣特警来把那幅画带走,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想要的证据,从而把那个人揪出来,不过可惜,最后的线索居然落到现任国安局局长头上,查了半天结果人家是清白的,他还说是为了国家利益才会派遣特警……你们再也查不下去了,这才坐不住了吧?”
魏启智脸色微变,暗暗咬牙,嘴上却很镇定地说:“翁析匀,你这是在变相地指责我们的办事能力?”
翁析匀浓眉一挑:“不,我没有变相地指责,我是在陈述事实,你们的办事能力确实比我想象的略次一点。”
“你……”魏启智蓦地惊觉,怎么这变成翁析匀在掌控节奏了?是他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反而成了他被动。
“翁析匀,我们承认你的各方面素质和能力都很强,但既然你已经暴露了身份,难道就不怕再被人惦记吗?你是在明处,我们这边却在暗处,如果我们的敌手被惊动,首当其冲的还会是你,说不定还会再对你下毒手。你打算怎么办?”
翁析匀却不慌不忙地说:“暂时我还不担心这个,我认为,那个人现在应该忙着策划怎么从国家博物馆里将那幅子画盗走,然后与《万里江山图》汇合在一起,找出那个天大的秘密。这么重要的事,他都还没完成,哪里有精力来对付我?”
魏启智不禁愣了愣……翁析匀果然是胆识过人,看待每件事情都那么精准,在危机四伏中还能保持这种冷静得思维,不得不说,确实非一般人可比的。
“行了,我们都不必再浪费时间。你所解释的理由,我就照你原话汇报上去。但是我要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共同目标还没完成,目前还不能松懈。”
翁析匀不由得蹙了蹙眉头,语气更加沉重:“我只想知道,当抓到那个指使苏成刚的人,你们会怎么做?是公审还是把他关进特殊监狱里让他自生自灭?”
魏启智又一次被翁析匀这犀利的问题给问住了,斯文的气质都快稳不起了。
“翁析匀,你要知道,这个主脑人物的身份非同寻常,即使抓到了,也不可能会公开审判他。至于具体细节安排,你现在问我也无法回答你,我的权限不够,只知道这么多。”
翁析匀眉宇间含着的神色岑冷到了极点:“这么说,就算抓到人,也不会把他的恶行公告天下?”
“是的。”
“呵呵……呵呵呵……”翁析匀忍不住冷笑:“你们还真是顾及得很周全。”
魏启智明智翁析匀这话是在讽刺,可他也无言以对,因为翁析匀说的是实话。当一个人的罪恶涉及到太深层次的东西,尤其是身份特殊的人,那么,或许就不会被公诸于世了。
翁析匀倏地打开车门,冷冷地说:“如果想我们的合作继续,那么你们就拿苏成刚的消息来换。他是杀人抢画的凶手,就算他身后的人最后不会被公审,但至少苏成刚应该伏法,否则,我母亲在天之灵都不会瞑目!”
这是翁析匀的意思,说出来时,就成了仿佛是最后通牒,假如魏启智他们做不到,那翁析匀也就会中断合作了。
魏启智简直不敢相信,翁析匀这么拽?
没错,他一直都这么拽,从以前到现在。可是人家有拽的资本,有人就吃这一套。
翁析匀走了,魏启智还郁闷地坐在车子里,十分不爽。
前边那个一直没说话只盯着监视器屏幕的司机,此刻却冒出一句:“算了吧魏启智,别怄气了,上头都拿翁析匀没办法,谁让咱们需要他的协助呢。”
魏启智有点不服气地说:“搞不懂为什么上头那么重视翁析匀,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上头是看中他的潜力,据说是50年难得一出的人才,千万别得罪了,不然万一哪天他成了咱们的上司,那可就……”
“不能吧?”
“嘿嘿,世事难料,一切都有可能。”
“……”
翁析匀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饭了,菜刚端上来,还没开吃,在等他。
看着家里的灯光,看着桐一月和两个孩子期盼的眼神开心的笑容,翁析匀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桐一月迎上去,也不顾娇羞,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如释重负地说:“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心一直就没松过。”
暖暖的爱意,让翁析匀倍感亲切,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当着孩子面,亲了亲她的额头:“我说没事,没骗你吧。”
“必须没事,不然我……我……”桐一月都说不下去了,想想以前那些磨折,她哪里还能再承受一次。
“你啊,孩子们都在看着呢。”翁析匀调侃她,却又不肯松手,搂得紧紧的。
宝宝和绵绵都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大人在亲亲,然后同时做了一个动作……小手指放在脸颊上划了划,稚嫩的童声一起说:“羞羞……羞羞……”
桐一月耳根都红了,翁析匀却还大刺刺地说:“你们这是干啥,快吃饭快吃饭……有什么好羞的,不就是亲一下而已嘛。”
宝宝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高了声音问:“月月,我是从哪里来的啊?有人说是你们睡觉觉才会有了我,可是现在你们每天睡在一起,怎么没有小孩出来呢?为什么啊?”
这个问题……一下子将桐一月和翁析匀都难住了,不禁面面相觑,使劲憋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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