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沂听了这话,再不敢待在原地了,便往林子深处钻去。
他脑中短暂地混乱成一片之后,又无比地清明起来。此时,华沂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的二哥荆楚疯了,他要去通知阿爹和其他的哥哥们。
华沂一头扎进了一个狼窝里,躲在洞里的老狼站起来,冲他呜呜直叫,华沂不过眨眼功夫,化成了一头通体雪白的巨兽,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对着老狼露出锋利的獠牙。老狼久在丛林中讨生活,自然之道丛林的法则,十分识时务,见了这样的强者,顿时夹着尾巴退到了一边,不敢触其锋芒。
然而老狼惊奇地发现这个威风凛凛的不速之客对它的食物并不感兴趣,反而往在狼尿里滚了一圈,那雪白仿佛会发光的毛发颜色立刻暗淡了下来,滴着黄汤,看起来又恶心又滑稽。
华沂感到狼尿的腥臭味足够遮住他本身的气味了,这才保持着兽性,跑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这狼尿能将他的味道遮掩多久,可是他知道,自己再有能耐,如今也才十四岁多一点而已,还是少年,人形的时候不明显,化成兽以后,身量比之成年的巨兽,明显没有长足,是绝对拼不过老二那一大帮穷凶极恶的打手们的。
更何况,华沂知道,他的二哥荆楚只是个亚兽,却能笼络那么大一帮兽人为他卖命,可见他必然有更厉害的招数,华沂想不出来那能是什么招数,他知道,自己是绝对对付不了的。
他只有逃命。
华沂知道,那些搜索他的凶手们一直都在身后,他躲躲藏藏,十分心惊胆战,时而化成人躲藏,时而化成兽狂奔。
他往最危险、最偏僻的地方跑,那些长满尖刺的荆棘在他脸上、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细小的伤口,被汗一浸,火辣辣地疼,而这疼痛仿佛更清醒了他的脑子,有四五次,华沂躲在一边,看着那些追杀他的人与他几乎擦面而过。
最危险的一次,华沂不小心留下了一个脚印,被人认了出来,他避无可避,只得变回人形,一头钻进了一条大蟒蛇的洞里。
老天却好像要专打他这条落水狗一样,那大蟒蛇竟然在家,它没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连它的洞府也敢擅闯,登时阴险地吐着信子,缠上了华沂。
要是平时,这比人腰还粗些的大蟒蛇虽然可怖,可华沂也并不会太把这东西放在眼里,可是他知道,兽人化兽以后,五官六感比人形的时候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别说化兽或者跟这畜生搏斗了。
更何况他深处蛇洞里,窄得连身都转不开。
大蟒很快便缠上了他的身体和脖子。
华沂知道,它是要把自己活活勒死,再一点一点地吞下去。
透过蛇洞口的植物枝叶,华沂看见,那些要杀他的兽人们就在咫尺间找他。
华沂咬紧牙关,竟徒手抓住了蛇的七寸,一人一蛇就这样无声地较起劲来。大蛇感觉到了他的手劲,更加不肯善罢甘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堆在他的脖子上,华沂的脸涨成了紫红色,血管好像都要从皮肤上爆裂出来。
他喘不上气来,干脆闭住,死命地捏着蛇头蛇身,手指上情不自禁地长出毛来,指甲暴涨了两寸,压得关节都折了下去,内抠进大蛇坚硬的鳞片里。
一只滚地狼就蹲在蛇洞口不远处,正盯着这边,这东西比兔子稍微大一点,专吃别人剩下的腐肉,鬼得很,它比任何其他动物或者人都先察觉到了这边的生死搏斗,等着饱餐一顿,口中流出涎水,绿幽幽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华沂等着搜查他的人过去,大蛇等着他断气,谁也不肯先死。
华沂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让大蛇给勒出来了,然而他却不知道绝望,只是愤怒。
十四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愤怒便这样从他的身体里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他瞠目欲裂,卡住蛇的命脉,脸上青筋凸起,平素温和好看的眉眼竟显得狰狞起来——骨肉至亲,也是能互相残杀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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