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影子的时候。
秃顶老爸?哦不——那实在是太低段了。
可是……这是不对的,伽尔烦躁地对自己说,把汽车开得几乎四轮离地飞起来——这是不对的。
等他们一路飙车撞回了家时,却发现那两个在相亲活动现场闹出事故来的男人,居然就像没事人一样一起蹲在院子里画什么东西,而肖登夫人正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围观。
“卡……约翰,把外围再扩大一点。”阿尔多头也不抬地吩咐说。
埃文和伽尔把车停好跟着站在了外面,优等生伽尔立刻看出来,他们两个人画法阵的方法不一样——卡洛斯是正的,阿尔多是反的。
卡洛斯的工具是一碗净化水,而阿尔多手里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成分的,它粘稠极了,近乎黑色,却发出香甜的气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他们一圈在外面,一圈在里面,就像是个严丝合缝的圆形地图一样,外圈的法阵有多明亮,里圈的就有多阴沉。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法。”肖登夫人突然说,“并不仅仅是笔画反转,用象征最黑暗时刻的黎明花的花浆做媒介,连力量的运行方式全部反转,它就会从最光明的地方转向最黑暗的地方,我只在一本很古老的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手记……并且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两个法阵能彼此共存。”
她说话的工夫,卡洛斯的最后一笔和阿尔多接上了,净化水和黎明花浆严丝合缝地混合到了一起,泾渭分明,又和谐得惊人——像是永远共存的光和影一样。
“把那片叶子给我。”阿尔多说。
卡洛斯从怀里摸出那片被他储存在清水里的水晶叶子,忍不住问:“你确定这个能成功么?”
“如果克莱斯托一族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站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点上的话。”阿尔多把水晶叶子倒出来,放在了法阵的正中间,“好了,现在所有人都往后退,离开外圈至少……五英尺的距离——你也是,约翰。”
“发动法阵的时候,人不是主体的话,不是不能站在法阵里么?”埃文呆呆地问了一个技术型问题。
“恭喜你学会了基础法阵原理——不过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就会明白,他没站在法阵里面。”卡洛斯强调了“基础”两个字,然后用剑尖点了点阿尔多的方向,“那是一个隔离豁免地,画法阵的时候他已经留出来了。”
“但是这会破坏法阵的完整型。”伽尔忍不住说,“而且一个人怎么能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运行方法发动两个套起来的法阵?”
卡洛斯无奈地看了自己的后代一眼——即使心里知道,在这个时代,他已经算是足够优秀了。
“并不是所有的法阵都袖珍到人可以站在法阵外围发动,”卡洛斯耐着性子解释说,“而且这严格来说并不是两个法阵,只是一个分成了两段的牵连型。”
伽尔突然沉默了,卡洛斯还以为是自己的语气稍微有点不耐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伽尔正盯着自己,一脸诡异而略显悲痛的深思。
“怎么了?”他莫名其妙地问,“我牙上有颗菠菜叶么?”
伽尔对他笑了一下,又飞快地收敛了笑容:“不……没有,只是以前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很……”
卡洛斯·长辈·弗拉瑞特先生忍不住自我反省起来——我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么?他皱皱眉,想着——然后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旁边张着嘴、如同看烟花表演一样的埃文,忽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个教育学原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总有一部分孩子的自尊心强一些、敏感一些,而另外一部分相比起来没心没肺一点、抗打击能力强一点。
院子里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阿尔多的头发被吹起来,四下翻飞,他一半站在里圈,一半站在外圈,看起来就像是被一条线劈成了两半一样,而就在这时,法阵中间的叶子上突然漾起一圈又一圈的纹路,它们像水波一样蔓延开,最后铺满了整个院落。
埃文忍不住跳了起来:“哇!伙计们,我可没穿雨鞋!”
“这是克莱斯托的传承。”卡洛斯蹲下来,手指在“水波”里掠过,却没有湿,“以及——这是记忆,埃文,不会让你从靴子里倒出两只蝌蚪来的。”
他话音没落,水波中间就突然隆起一座高山,发出惊天动地的震颤,植物一层一层地疯长,转眼绽放,又转眼凋谢,山脚下,江河决堤似地轻易就冲垮了两岸的平原,汹涌地直奔着大海的方向,转眼变成了“一望无际”,而动物们出生落地,翻滚嬉戏着骤然长大,又飞速衰老死亡,就像是一个既定的、永远走不脱的轮回。
一年四季,从荒野到田地,从城堡到沙滩,所有的传承都湮灭在转瞬里,每一个有幸目睹这种伟大传承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天……”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如同蚊鸣一样细弱的感叹,而后,这一切突然全部归于黑暗,水波里出现一把透明的钥匙,在黑暗里发着莹润的光。
“就是这个,钥匙!”伽尔说。
下一刻,一阵黑雾从“水波”上席卷而过,顷刻把所有的山水动物,乃至那把钥匙都卷走了,原本清透的“水波”里只剩下空荡荡、好像蒙着一层阴霾的灰雾,露出某种惨淡的死气来。
记忆到此终结了。
内外两层法阵的光同时黯淡下来,法阵中间的水晶叶子一声脆响,碎成了两瓣。
卡洛斯猛地抬起头来,与阿尔多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影子魔。”他说。
这是短短几个月内,第二只穿过了结界的恶魔级迪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