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几小时前那么吸引人了。即使你不得不这么做,即使你完全确信这对魔法英国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整个历史都会变得更糟……即使这是必须的,智慧生物的死亡仍是一个悲剧。地球上又一件令人悲伤的事;作为一切开端的最古老的地球,在很久以前,很远的地方,那如同亘古那样遥远。
他不像格林德沃。他已经没有任何人性了。他你必须消灭。把你的怒火留给那个时候吧,只给那个时候——
哈利微微摇了摇头,令视野里的星星倾斜了一点。他躺在石板地上,向上,向外,向未来望去。即使邓布利多是对的,真正的敌人完全是疯狂而邪恶的……在一亿年后,那个被称为伏地魔的有机生命体和古老的地球上其余迷茫的孩子看起来恐怕不会有很大的差别。无论伏地魔对自己做了什么,无论在区区人类的标准中,黑暗仪式是多么可怕地无可挽回,都不会是一亿年后的科技无法治愈的。杀死他——即使你为了营救其他生命不得不这么做——也只是会令将来的智慧生物感到难过的又一例死亡。在仰望着星空的时候,你怎么可能相信其他的答案?
哈利抬眼看着闪烁的永恒星光,猜测着人类子孙的子孙的子孙会如何看待邓布利多可能对纳西莎做过的事。
但是即使你设法从这个角度发问,问人类的后裔会怎么想,你仍然只能凭借自己而非他们的知识来得到答案。答案仍然来自于你的心,仍然可能是错的。如果你不知道pi的第一百位是多少,就不会知道子孙的子孙的子孙会如何计算它,尽管这个事实本身是微不足道的。
——————————————————————————————
慢慢地——他一直躺在那里,看着星星,超过了原先计划的时间——哈利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双手撑地站起身来,走到拉文克劳顶端的石台边缘,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围住高塔边缘的雉堞不是很高,并不安全。显然这些雉堞只是一个标记,并非护栏。哈利没有走到离边缘很近的地方;没必要冒险。他低头看着霍格沃茨的地面,不出所料地感到一阵眩晕,那种名为恐高症的双腿发软的症状。他的头脑似乎害怕了,因为下面的地面感觉太远了。很可能有整整五十米。
这件事的寓意似乎在于,事物必须迫近到难以置信的程度,你的大脑才能真正理解,从而够感受到恐惧。
如果不是近在眼前,迫在眉睫,触手可及,就在身边的话,很少有大脑会对任何事产生强烈的感觉……
从前,哈利曾经以为去阿兹卡班需要周密的计划,需要一个成人同谋的配合。门钥匙,扫帚,隐形魔咒。设法躲过傲罗的注意来到底层,让他走进那个监狱中心的深渊,死亡阴影所在的地方。
这就足以将这个计划搁置下来,放到将来,安全地远离当下。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这很简单,只要找到福克斯,对凤凰说是时候了就行了。
回忆再次涌了上来,哈利一直无法长久忘记的回忆。尽管脚下的石头并非光滑的金属,尽管身周全是月光皎洁的夜空,不知道为什么,想象自己被困在昏黄灯光下长长的金属走廊,仍然轻而易举。
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静到可以清晰地听见回忆的声音。
不,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死!
不,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死!
不要带走它,不要不要不要——
世界模糊了,哈利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如果那扇门的后面是赫敏——
如果赫敏被送到阿兹卡班,哈利会叫上凤凰,过去把所有的摄魂怪通通烧死,无论这有多疯狂,或者他这辈子还想做些别的什么。那只是——就是——就是这么回事。
而真正被锁在那扇门后的女人——世上难道没有某个人,在某个地方,她对于他/她也是宝贵的吗?哈利的大脑之所以没有逼着自己无论如何去阿兹卡班救她,难道不是仅仅因为哈利的生活和她的距离吗?什么会令他无法坐视不理?他是否需要认识她的脸?知道她的名字?了解她喜欢的颜色?他会不会无论如何必须去阿兹卡班营救特蕾西·戴维斯?他会不会无论如何必须去营救麦格教授?妈妈和爸爸——那是毫无疑问的。那个女人说她是一位母亲。有多少人渴望拥有毁灭阿兹卡班的力量?有多少阿兹卡班的囚徒每夜都在梦想奇迹般地获得营救?
一个也没有。这是个快乐的想法。
也许他确实应该去闯阿兹卡班。只要找到福克斯,告诉他是时候了就行。在心里想象他在扫帚上见过的摄魂怪深渊的中心,让凤凰带他过去。近距离施展真正的守护神咒,接下来会怎么样就让它去见鬼好了。
他只要去找福克斯就行了。
其实也许很简单,只要想着那团火焰,在心里召唤那只火鸟——
一颗星星在夜空里闪耀了一下。
哈利经过流星雨训练的眼睛条件反射地惊跳起来,他的另一部分在为这个天文现象仍在继续而感到惊讶;一颗暗星的光芒正在慢慢地越来越亮。有那么一刻,哈利吃惊地猜测着自己看见了什么,这不是流星,而是新星或者超新星——你能这样眼看着它们变亮吗?新星的第一阶段是这种橙黄色的光吗?
然后这颗新星再次移动了,而且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忽然之间,它看起来更近了,不再遥远到距离已经失去意义。就像你以为是星星,其实是一架飞机,一个你能看见形状的发亮的东西……
……不,不是飞机……
明悟的感觉似乎是从哈利的胸口开始的,一波波的刺痛向外延伸开去,他开始冒汗。
……是一只鸟儿。
一声尖利的鸣叫划破了夜空,在霍格沃茨城堡的屋顶回荡。
渐渐靠近的生物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火焰的轨迹,有力的翅膀上下扇动着,羽毛上落下了火花一般的金色火焰。它划了一个大弧飞了上来,在哈利身前的几步停住不动了;它身后的火焰黯淡了,但是这个生物并没有黯淡下去,还是那样明亮;仿佛有看不见的太阳照在它身上,照亮着它。
巨大的翅膀闪耀着落日般的红色,眼睛像炽烈的珍珠,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和决心。
凤凰的喙张开了,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哈利明明白白地听懂了,仿佛那是人类的语言:
来吧!
男孩不由自主地从屋顶的边缘向后退去,眼睛仍然紧盯着凤凰,僵直的身体在发抖,双手握成了拳又松开;向后面退去,向远处退去。
凤凰再次发出了一声长鸣,一个迫切的,恳求的声音。这次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情感,是对于哈利对阿兹卡班的所有感受,所有对行动的渴望的共鸣。那种现在就行动,马上行动,不再拖延的不顾一切的渴望,都在这只鸟儿的鸣声中说出来了。
走吧。是时候了。这是哈利心底的声音,不是凤凰的话;它来自于内心深处,以至于没有单独的名字,比如‘格兰芬多’。
只要上前拉住凤凰的爪子,它就会带他去他需要去的地方,他一直认为自己该去的地方,下到阿兹卡班中心的深渊里去。哈利可以无比清晰地想象出这个场景,想象自己忽然露出快乐释然的微笑,抛开所有恐惧,选择——
“但是我——”哈利悄声说道,根本没注意自已在说什么。凤凰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停在半空,哈利抬起发抖的手,拭去了眼里的眼泪,“但是我——我还有其他必须救的人,其他必须做的事——”
火鸟尖利地长鸣了一声,男孩畏缩了,仿佛被打了一拳。这不是命令,不是反对,而是对事实的了解——
被昏黄灯光照亮的走廊。
哈利的胸口在抽紧,他有一种马上行动,一了百了的冲动。他也许会死,但是如果没死的话,他就会再次感到干净。让他的原则不仅仅是不行动的借口。这是他的人生。只要他愿意,他想怎么用就可以怎么用。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去做……
……如果他不是一个好人。
——————————————————————————————
男孩站在屋顶上,眼睛定定地凝视着那两点火光。他站在那里,为自己的决定痛苦挣扎着,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连星星都似乎移动了位置……
……不可……
……更改。
男孩瞥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然后看着面前的凤凰。
“现在不行,”男孩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现在还不行。我还有太多其他的事情要做。请你等等再来,等我找到其他能够施展真正的守护神咒的人——也许,等到六个月之后——”
默默无言地,一只火球包围了鸟儿的形体,白色和鲜红的火脉熊熊燃烧,哔剥作响,仿佛要将里面的东西燃烧殆尽;当火焰化为青烟时,凤凰消失了。
拉文克劳的高塔顶端一片寂静。男孩慢慢地将手从耳边放下来,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男孩慢慢地回转身——
然后惊叫起来,向后跳去,几乎掉下拉文克劳高塔;不过考虑到站在那里的巫师是谁,即使发生这样的意外也不太可能造成什么后果。
“所以就是这样了,”阿不思·邓布利多说道,几乎在悄声低语,“就是这样了。”福克斯站在他肩上,用难解的鸟类目光盯着另外那只凤凰曾经在的地方。
“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老人站在屋顶平台的另一角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感到这里有一只霍格沃茨不认识的生物,所以过来看看。”年老的巫师缓缓抬起发抖的手,取下半月形的眼镜,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和前额。“我不敢——不敢说话——我知道,我知道在所有的选择中,这个选择尤其必须由你自己决定——”
哈利的心里开始充满奇怪的不安,一直向上涌,就像胃里在犯恶心。
“一切都取决于这件事,”阿不思·邓布利多说道,仍然几乎在悄声低语,“这我是知道的。但是哪个选择会通向黑暗,我猜不到。至少这是你本人的选择。”
“我没有——”哈利说道,停住了。
一个可怕的假说,可能性在增加……
“凤凰会为那些愿意战斗的人前来,”年老的巫师说道,“会为那些哪怕付出生命也愿意有所行动的人前来。凤凰并不睿智,哈利,它们无法评判我们,除了见证我们的选择。当凤凰带我去和格林德沃战斗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我不知道福克斯会延续我的生命,治愈我,站在我身边——”老巫师的声音发抖了一会儿,“它没有告诉我——你应该明白,哈利,为什么它永远不会说出来——如果对方知道,凤凰就无法判断了。但是对你,哈利,我现在可以说了,因为凤凰只来一次。”
年老的巫师穿过拉文克劳高塔顶端的平台,走到那个男孩面前,而后者因为恍然大悟的恐怖动弹不得,恍然大悟和完全的恐怖。
在我和格林德沃的决斗中,我不可能获胜,只能一直和他战斗,直到他力尽倒下为止;如果不是福克斯的话,我在决斗以后就会死——
哈利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到那声低语出口——
“所以我原本可以——”
“你可以吗?”老巫师反问道,声音比平时苍老得多,“这是凤凰第三次来找我的学生了。其中的一个把她的凤凰送走了,我想,她被随后的悲伤打垮了。上一个是你的小朋友拉文德·布朗的表哥,而他——”老巫师的声音嘶哑了,“他没能回来,可怜的约翰,也没有救出任何他想救的人。根据少数几个研究过凤凰的学者的说法,能从凤凰的使命中生还的人,四个里没有一个。即使你真的活下来——考虑到你将来必须过的生活,哈利·詹姆·波特-伊万斯-维瑞斯——考虑到你必须做出的选择,必须行走的道路——一直听着凤凰的呐喊——谁说这不会让你发疯?”老巫师再次举起袖子抹了抹脸,“在和伏地魔战斗的日子之前,福克斯的陪伴曾经给过我更多快乐。”
男孩似乎没有在听,只是专注地盯着老巫师肩上金红色的鸟儿。“福克斯?”男孩用发抖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不看我,福克斯?”
福克斯好奇地探头看了看这个男孩,又转回去继续盯着他的主人。
“看见了吗?”年老的巫师说道,“他并不排斥你。福克斯现在对你也许不会像从前那样感兴趣了;而且他知道——”巫师自嘲地笑了笑,“——你对他的主人并非完全忠诚。但是任何能让凤凰前来的人——决不会是凤凰讨厌的人。”巫师的声音又转成了低语,“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肩上从来没有站过鸟儿。虽然连他的秘密里都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是我想,他在把红色和金色选成自己的颜色之前,一定是送走了他的凤凰。或许是由此而来的负疚促使他后来努力做了那些他原本不敢做的事。或者也许他因此学会了谦卑,学会了尊重人性的脆弱和失败……”巫师低下了头,“我确实不知道你的选择是否明智。我确实不知道这是对了,还是错了。如果我知道,哈利,我就会说出来。但是我——”邓布利多的声音哽咽了,“我只是从一个愚蠢的男孩变成了一个愚蠢的老人,我没有任何智慧。”
哈利感到无法呼吸,反胃的感觉似乎充满了整个身体,还在往外涌,整个胃都抽紧了。他忽然非常确定自己已经失败了,在某种最终的意义上失败了,就在今夜——
男孩飞快地转过身,奔向拉文克劳的屋顶边缘。“回来!”他的声音嘶哑了,变成了尖叫。“回来!”
——————————————————————————————
最终的余波:
她恐怖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醒了,唇边还有无声的尖叫,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无法理解她看到的一切,无法理解她看到的一切——
“几点了?”她悄声问道。
她的嵌金宝石闹钟悄声回答,“大概晚上十一点。继续睡吧。”
她的床单被汗水浸透了,睡衣也被汗水浸透了,她拿起枕边的魔杖把自己清理了一下,试图再睡,最后终于成功了。
西比尔·特里劳妮又睡着了。
在禁林中,一位马人被无名的恐惧惊醒,扫视着夜空,然而看到的只有问题,没有答案;费伦泽停了下来,把四条腿折拢,继续睡了。
在魔法亚洲遥远的土地上,一位名叫童凡的老女巫从疲惫的午睡中惊醒,告诉紧张的重孙她没事,只是做了个恶梦,又继续睡了。
在麻瓜出身的巫师接不到任何信件的一片土地上,一个连名字都还没起的小女婴被妈妈既恼怒又怜爱地抱在怀里摇啊摇的,终于不再哭了,又睡着了。
他们都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