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格兰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霍格沃茨的病房,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下午的阳光照着她的肚子,形成了一块正方形的光,透过薄薄的毯子令她感到温暖。记忆中她的上方应该有个帘子,也许围着她的床拉上了,也许正打开着,外面是庞弗雷夫人的其余领地:那些其他的病床,有的上面有人,有的是空的,雕成弧形的霍格沃茨石块上面嵌着明亮的窗户。
当赫敏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麦格教授的脸,坐在她的床左边。弗立维教授不在,但是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一整个早上都在拘留室里陪着她,银色的乌鸦守护神一直防备着那只摄魂怪,而他严厉的小脸一直面对着那些傲罗。拉文克劳的院长真的已经在她的身上花费了太多时间,可能已经必须回去上课了,而不是在这里守护一个已经定罪的杀人未遂的女凶手。
她感到非常非常恶心,而且她不觉得是魔药造成的。赫敏很想接着哭,但是她的喉咙很疼,她的眼睛还在灼痛,而她的精神只是非常疲倦。她没办法再哭,已经没有流泪的力气了。
“我的爸爸妈妈呢?”赫敏对格兰芬多的院长小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面对他们似乎是世上最糟糕的事,比所有其他的事还糟;但她还是想见到他们。
麦格教授脸上的温和神情变了,变形成了一个更加难过的表情。“我很抱歉,格兰杰小姐。虽然不是一贯如此,但是我们在近年发现,最好不要把麻瓜出身的学生遭遇到的危险告诉他们的父母。如果你希望留在霍格沃茨,而不招致他们的反对的话,我建议你也对这件事保持沉默。”
“我没有被开除吗?”女孩悄声说道,“为我做的事?”
“没有,”麦格教授说道,“格兰杰小姐……你当然已经听见了……我希望你听见波特先生说过,你是无辜的?”
“他只是那么说说而已,”她闷闷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好把我放出来。”
年长的女巫坚决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格兰杰小姐。波特先生相信你的记忆被修改过了,整个决斗根本没发生过。校长怀疑凶手使用了更加黑暗的魔法——他怀疑这个法术也许是经由你的手施展的,但却不是出于你本人的意愿。连斯内普教授都认为这件事完全不可思议,虽然他恐怕不能公开地说出来。他怀疑你被人下了麻瓜的药。”
赫敏继续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变形术教授;她知道自己刚刚听见的事情很重要,但是她没有力气更新自己的想法了。
“你当然不相信吧?”麦格教授说道,“格兰杰小姐,你可不能相信自己会选择谋杀!”
“但是我——”她的非凡的记忆再次帮她回放了整个过程,这是第一千遍了,德拉科·马尔福是如何狞笑着告诉她,如果他不是累了的话,她决不可能胜过他,接着就证明了这一点,像一个决斗家一样灵活地在陈列奖品的柜子之间跳来跳去,而她却手忙脚乱地左支右绌,终于被一个恶咒打中,重重撞到墙上,脸颊上开始流血——然后——然后她——
“但是你记得做过这件事,”年长的女巫说道,看着她的神色中显出温和的理解,“格兰杰小姐,完全没必要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承担如此可怕的回忆。只要你开口,我会很乐意把这个记忆为你封存起来。
她的感觉就像有人把一杯热水泼到了她的脸上。“什么?”
麦格教授取出魔杖,手势娴熟而迅速,像伸出手指一样自如。“我不能帮你完全消除这个记忆,格兰杰小姐,”变形术教授以惯常的精确语气说道,“那里面也许隐藏着重要的事实。但是有一种一忘皆空术是可逆的,我很乐意为你施展。”
赫敏瞪着面前的魔杖,在两天中头一次感到了一线希望。
让这件事不要发生……她曾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希望,让时间倒流,抹去那个可怕的,永远永远无法挽回的选择。消除记忆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仍然是一种释放……
她看着麦格教授温和的脸。
“你真的觉得不是我做的?”赫敏说道,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非常确定你决不会自愿做这样的事情。”
赫敏的双手在毯子下面抓紧了床单。“哈利不觉得是我做的?”
“波特先生认为你的记忆完全是伪造的。我很理解他的观点。”
赫敏的手指放松了床单,她刚刚坐起来了一半,现在又倒回到床上。
不。
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醒过来,想起了头天晚上发生的事,那就像——像——连她自己的脑海里都找不到恰当的词,能够描述她当时的感觉。但她知道德拉科·马尔福已经死了,而她什么也没说,没有去找弗立维教授自首。她只是穿好衣服下去吃早饭,装得若无其事,好不让人发觉,而且她知道那是错的,错的,是非常非常可怕的错误,但是她是如此、如此地害怕——
即使哈利·波特是对的,即使和德拉科·马尔福的决斗是一个谎言,那个决定也是她本人做的。她不配忘记这一点,也不配被原谅。
如果她做了正确的事,马上去找弗立维教授,也许就会——以某种方式有所帮助,也许大家就会看到她后悔了,哈利就不用花掉所有的钱去救她——
赫敏闭上眼睛,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她不能再哭了。“我是个可怕的坏人,”她用摇摇晃晃的声音说道,“我差劲透了,一点也不英勇——”
麦格教授的声音非常严厉,好像赫敏在她的变形术作业里犯了一个极其糟糕的错误。“别傻了,格兰杰小姐!对你做出这种事的人才是可怕的。至于英勇——好了,格兰杰小姐,你早就听过我对还不到十四岁的小女孩卷入到这类事情里面有什么意见,我就不多教训你了。我只想说,你刚刚经历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而你很坚强地撑过来了,任何像你这么大的女巫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今天你可以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明天你要回去上课。”
赫敏这时明白了,麦格教授不能帮助她。她需要人来责备她,如果她不能被责备,就不能被宽恕,而麦格教授做不到这一点,她永远不会对一个拉文克劳的小姑娘要求这么多。
哈利·波特在这件事上也帮不了她的忙。
赫敏在病床上翻了个身,蜷成一团,背向着麦格教授。“求求你,”她悄声说道,“我想要——和校长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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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
赫敏·格兰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阿不思·邓布利多正俯身面向她的病床,苍老的脸上忧心忡忡,看起来几乎像是哭过了,只是那是不可能的;赫敏又因为让他如此操心感到一阵痛苦的愧疚。
“米勒娃对我说,你想和我谈话。”年老的巫师说道。
“我——”赫敏忽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的喉咙哽住了,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很——”
她的语气一定以某种方式表达出了另外那个词,那个她已经无法再说的词。
“抱歉?”邓布利多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觉得抱歉呢?”
她要逼迫自己才能把话从喉咙里说出来。“你对哈利说过——他不该付钱——所以我不该——做麦格教授让我做的事,我不该触碰他的魔杖——”
“我亲爱的,”邓布利多说道,“如果你没有对波特家族宣誓效忠的话,哈利就会独自去袭击阿兹卡班,而且很有可能会赢。那个男孩也许很讲究措词,可是我还从没见他撒过谎;而且大难不死的男孩拥有黑魔王永远不知道的力量。他真会设法摧毁阿兹卡班的,哪怕以生命作为代价。”老巫师的声音更轻柔,更和蔼了,“不,赫敏,你根本不必责怪自己。”
“我原本可以叫他不要那么做。”
邓布利多的眼睛微微闪亮了一下,随即又被疲倦淹没了。“真的吗,格兰杰小姐?也许你应该接替我的校长位置,因为我对顽固的孩子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哈利承诺过——”她的声音顿住了。要说出这可怕的真相,非常艰难。“哈利·波特承诺过我——如果我不同意——他就决不可以帮助我。”
一个停顿。赫敏意识到,在邓布利多叫醒她以后,病房远处的噪音就消失了,之前麦格教授在的时候原本是有的。从她躺在床上的地方只能看到天花板和一面墙上的窗户顶端,但是在她的视野里,所有东西的位置都没有变过,如果周围有声音的话,反正她是听不见。
“啊,”邓布利多说道。年老的巫师深深叹了口气。“这么说来,那个男孩确实有可能会遵守承诺。”
“我应该——我本该——”
“自愿去阿兹卡班?”邓布利多说道,“格兰杰小姐,这已经超过了我对任何人可能作出的要求。”
“但是——”赫敏吞咽了一下。她无法不注意到其中的漏洞,所有想要走进拉文克劳宿舍的画像门的人都会迅速学到注意精确的措词。“但是没有超过你对自己的要求。”
“赫敏——”年老的巫师开始说道。
“为什么?”赫敏说道,她的声音似乎不受大脑控制了,“为什么我不能勇敢一些?我曾经愿意跑到摄魂怪面前——为了哈利——我是说,以前,在一月的时候——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为什么被送去阿兹卡班的想法让她完全崩溃了,为什么她完全忘记了好人该做的事——
“我亲爱的女孩,”邓布利多说道,半月形眼镜后面的那双蓝眼睛显示出他完全理解她的负疚。“我在霍格沃茨一年级的时候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就像你对别人慈悲一样,请你对自己也慈悲一些吧。”
“所以我确实做错了。”不知什么缘故她需要这样说,需要别人这么告诉她,即使她已经知道了。
一个停顿。
“听我说,年轻的拉文克劳,”年老的巫师说道,“好好听我说,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大多数做坏事的人都不认为他们是坏人;真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把自己看成故事里的英雄。我曾经以为,世上最大的罪行是以更伟大的利益为名犯下的。我错了。大错特错。世上有一种邪恶知道自己是邪恶的,并且全心全力地憎恨美德。它渴望毁坏一切美好的东西。”
赫敏在床上打了个寒战,不知什么缘故,当邓布利多这么说的时候,这一切显得非常真实。
年老的巫师继续说道,“你是世上美好的东西之一,赫敏·格兰杰,所以那邪恶也憎恨你。如果你在这场审判中保持坚强的话,它就会更凶狠地打击你,越来越狠,直到把你粉碎为止。不要以为英雄是坚不可摧的!我们只是比较不容易破碎而已,赫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巫师的眼神变得如此严峻,“当你已经接连很多个小时精疲力尽,当痛苦和死亡不是暂时的恐惧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做英雄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如果我必须说出真相——那么是的,在今天,我在面对阿兹卡班的时候不会动摇了。但是当我在霍格沃茨一年级的时候——我会从摄魂怪面前转身逃走,而不是像你那样勇敢面对,因为我父亲死在阿兹卡班,我怕它们。记住这一点!那邪恶对你的攻击足以打垮任何人,也包括我。只有哈利·波特拥有直面那种恐怖的能力,当他的力量完全长成的时候。”
赫敏的脖子抬不动了,没办法继续看着这位年老的巫师;她把头往后靠回了枕头上,瞪着天花板,试图理解刚才的话。
“为什么?”她的声音又颤抖了,“为什么会有人这样邪恶?我不懂。”
“我也疑惑过,”邓布利多的声音里有一种深沉的悲伤,“我疑惑了三十年,可是我仍然无法理解。你和我永远都不可能理解,赫敏·格兰杰。但是至少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我们能和真正的邪恶对话,问它为什么选择邪恶的话,它会如何回答。它会说,为什么不呢?”
她的心里短暂地涌起了一股愤慨。“绝对有一百万个理由不能这么做!”
“说得对,”邓布利多说道,“一百万个理由,而且还不止。你和我,我们永远都会知道这些理由。如果你坚持要这么说的话——那么没错,赫敏,今天的审判把你打碎了。但是在破碎以后去做什么——那也是身为英雄的一部分。而你是一个英雄,赫敏·格兰杰,永远都会是。”
她再次抬起头,瞪着他。
年老的巫师从她的床边站起来。他的银胡子低了下去,邓布利多庄重地向她鞠了一躬,离开了。
她继续看着年老的巫师离开的地方。
这原本应该对她有些意义的,应该让她感动的。原本应该让她觉得好过一些,之前那么不情愿的邓布利多,终于承认了她是一个英雄。
但她毫无感觉。
赫敏让她的头落回床上,这时庞弗雷夫人来了,让她喝了一样东西,像辣椒的余味一样烧灼着她的嘴唇,闻起来还要更辣,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这对她毫无意义。她继续瞪着远处上方的石头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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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娃等在通往霍格沃茨病房的双开门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偷看,当她还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候,一直认为这扇门是“凶兆之门”,她现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时的心情。这里传出过太多坏消息——
阿不思出来了。年老的巫师在走出病房的时候没有停下来,只是继续向弗立维教授的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米勒娃跟在他的后面。
麦格教授清了清喉咙。“完成了吗,阿不思?”
年老的巫师点点头,表示肯定。“如果有人对她施展恶意的魔法,或者有任何灵魂碰触到她的话,我就会知道,然后马上赶到。”
“我在变形术下课以后和波特先生谈过了,”麦格教授说道,“他认为格兰杰小姐从现在起应该转到布斯巴顿去,而不是留在霍格沃茨。”
年老的巫师摇了摇头。“不行。如果伏地魔真想攻击格兰杰小姐的话——他的决心是难以估量的。他的仆人正在回归,他不可能只凭一个人救出贝拉特里克斯。在他的恶意之下,连阿兹卡班都不安全,而布斯巴顿——不行,米勒娃。我不认为伏地魔能够经常这样附身到别人身上,或者对更强的目标下手,不然今年发生的事就会大不相同了。而且哈利·波特在这里,无论伏地魔是不是承认,这都是他必须害怕的对手。而且我已经开始监护她,格兰杰小姐在霍格沃茨会比在别的地方安全。”
“波特先生似乎怀疑这一点,”米勒娃说道。她无法掩饰声音里的不满;她心里的一部分相当强烈地同意他的观点。“他似乎认为,从常识来看,格兰杰小姐可以到任何其他地方上学,就是不能留在霍格沃茨。”
年老的巫师叹了口气。“我恐怕这孩子和麻瓜在一起太久了。他们总在设法寻求安全;他们总是幻想安全是可以寻到的。如果格兰杰小姐在我们的堡垒中心都不安全的话,她离开这里也不会更安全。”
“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麦格教授说道。当她浏览办公桌上的文件的时候,那几乎是她看到的第一封信;最精致的羊皮信封,用银绿色的蜡封了口,上面印着一条蛇,竖起身子嘶嘶地对她示威。“我收到了马尔福阁下的猫头鹰送来的信,要求他的儿子从霍格沃茨退学。”
年老的巫师点点头,不过没有停下脚步。“哈利知道了吗?”
“是的。”她想起哈利当时的表情,声音颤抖了一下,“下课以后,波特先生称赞了马尔福阁下出色的判断力,说他会给隆巴顿女士写信,建议让她的孙子也转学,以防他成为下一个目标。如果隆巴顿先生的监护人粗心大意,仍然把他留在霍格沃茨的话,波特先生要求发给他一个时间转换器,一件隐身衣,一把扫帚,和一个能装下这些物品的莫克袋;还有一个藏有门钥匙的趾戒,可以在紧急情况下把他传送到安全的地方,以防有人绑架隆巴顿先生,把他带到霍格沃茨的监护系统之外去。我对波特先生说,我不认为魔法部会同意这样使用时间转换器;他说不必告诉他们。如果格兰杰小姐留下来的话,我估计他会要求给她同样的装备。波特先生本人想要一把能骑乘三人的扫帚,放在莫克袋里。”她对于这一系列的预防措施并没有特别钦佩。她的确为其中的机智感到动容,但是还不到钦佩的程度;她毕竟是变形术大师。但是哈利·波特如今认为霍格沃茨的危险性堪比法术研究,这还是令她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神秘事务司不容轻易挑衅,”阿不思说道,“至于其他——”年老的巫师似乎微微地佝偻了一些,“我们不如满足这个男孩的要求。我会把纳威也监护起来,同时给奥古斯塔写信,建议让他在放假的时候留在学校。”
“最后,”她说道,“波特先生说——这是他的原话,阿不思——无论校长在这里保管了什么吸引黑巫师的东西,他必须把它转移出这所学校,马上。”这次她再也无法控制声音里的火药味了。
“这些我都对勒梅说过,”阿不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痛苦,“但是勒梅大师说——连他都无法保证魔法石的安全了——他相信无论它藏在什么地方,伏地魔都有办法找到——除了霍格沃茨,他不同意把它存放在其他任何地方。米勒娃,我很抱歉,但是必须如此——必须!”
“好吧,”麦格教授说道,“但是我个人认为波特先生说的每一点都是对的。”
年老的巫师瞥了她一眼,他的声音在说话的时候哽住了,“米勒娃,你认识我很久了,没有任何还活着的人比你更了解我——请你告诉我,我是否已经被黑暗吞噬了?”
“什么?”麦格教授真正吃了一惊,然后,“哦,阿不思,当然没有!”
年老的巫师紧紧地抿了抿嘴,才开始说话。“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我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牺牲了那么多人。今天,我差点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把赫敏·格兰杰送进了阿兹卡班。而且我发现自己——今天,我发现自己——开始痛恨已经不属于我的纯真——”年老的巫师的声音顿住了。“以正义之名犯下的罪行。以罪恶之名犯下的罪行。到底那一种更糟?”
“别傻了,阿不思。”
年老的巫师再次瞥了她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转移到他们面前的路上。“告诉我,米勒娃——你在教格兰杰小姐向波特家族宣誓效忠之前,有没有停下来考虑一下后果?”
当她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你没有。”阿不思的眼里露出悲哀的神情,“不,米勒娃,你绝对不要道歉。这是对的。在看到我今天的行为以后——如果现在你的忠诚对象首先是哈利·波特,而不是我的话,那是天经地义的。”她张开嘴想要抗议,可是阿不思抢先往下说道,“真的——真的——这是必要的,而且是绝对必须的,假如哈利在取得力量之前必须打败的黑魔王其实并不是伏地魔——”
“不要又来了!”米勒娃说道,“阿不思,把哈利标记为其同等的是神秘人,而不是你。那个预言不可能是在说你!”
年老的巫师点了点头,但是他的眼睛仍在出神,只盯着前面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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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魔法法律执行司正中的拘留室装修得相当豪华;它主要反映的是成年巫师习以为常的标准,倒不是对犯人有什么特别的优待。这里的椅子可以自动放倒,自动摇晃,柔软华美的椅垫还有自动加热的功能。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着一些从折价桶里随便搜来的书,以及整整一层古旧的杂志,其中有一本是1883年出版的。至于洗手间的待遇,嗯,那倒不能说很奢侈,但是有一个魔咒可以让这部分功能暂停一下;你不能走到执勤的傲罗看不见的地方。但是除此以外,这是一个相当舒服的囚室。霍格沃茨的防御术教授被拘留了,但是并没有被逮捕,甚至没有受到威胁。没有起诉他的证据……除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可怕罪行,而根据以往的规律,霍格沃茨的现任防御术教授以某种方式卷入其中的赔率是5:1。而且还必须加上一个事实,魔法法律执行司甚至没人知道防御术教授到底是谁,这个男人在被问到真实身份的时候只是以字面意义上的打喷嚏作为回答。啊,不,他们还不准备把所谓的‘奎里纳斯·奇洛’放回霍格沃茨。
为了强调,让我们重复一遍:
防御术教授。
被拘留了。
在一间拘留室里。
防御术教授盯着看守他的傲罗,在哼歌。
防御术教授自从进了这间囚室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在哼歌。
哼歌是以一首简单的儿童摇篮曲开始的,在麻瓜英国,这首歌的开头是,摇啊摇,晚安……[1]
这个曲子被毫无变化,反反复复地哼了七分钟,用来建立基本的模式。
然后旋律开始变化了。有的乐句哼得太慢了,中间加了长长的停顿,让听的人无可奈何地等啊等,等着下一个音符,下一个乐句。然后,等到下一个乐句终于出现的时候,却是走调的,难以想象的可怕的走调,不只和前一个乐句的调子不同,唱出来的音高和任何调子都搭不上。你只能认为这个人曾经特意花了很多个小时练习这么哼歌,才能达到如此完美的离谱。
这种哼歌和音乐的对比就像摄魂怪毫无生气的可怕声音和人类说话声的对比。
无视这种极度可怕的哼歌是不可能的。它听起来很像一首熟悉的摇篮曲,却会不可预知地跑到别的地方去。它让你有所期待,然后故意违背这些期待,一直没有任何固定的模式能让这样的哼歌融到背景里去。聆听者的大脑无法让自己不去盼望这些反音乐的乐句赶快结束,也无法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些出乎意料的变化。
这种哼歌模式之所以存在,只有一个可能的解释:它是某个不可言说的残酷天才精心设计的,他有天醒来以后觉得无聊了,于是决定给自己一个挑战,看看能不能只通过哼歌就让别人疯掉。
傲罗听这个可怕到无法想象的调子已经听了四个小时了,同时还有一个巨大的,寒冷的,致命的存在紧紧盯着他,无论是正眼看它,还是让它落在视线的余光之内,感觉都同样糟糕——
哼歌停止了。
等待的时间很长。足以让人心里燃起虚幻的希望,又被过去失望的回忆压下。然后,当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个希望又无法抗拒地升了起来——
哼歌又开始了。
傲罗崩溃了。
傲罗从腰带里取出一面镜子,在上面点了一下,说道,“这里是初级傲罗亚杰·艾尓图尼,三号拘留室,呼叫代号RJ-L20。”
“代号RJ-L20?”镜子惊奇地说道。传来一阵翻书声,然后,“你要求换岗,因为有个犯人对你展开了心理战,而且成功了?”
(阿米莉亚·博恩斯确实相当聪明。)
“犯人对你说什么了?”镜子说道。
(RJ-L20的程序不包括这个提问,遗憾的是,阿米莉亚·博恩斯忘了明确规定负责调度的警官不该问这个问题。)
“他在——”傲罗说道,回头往囚室看了一眼。防御术教授靠在椅背上,看上去相当悠闲自在。“他一直瞪着我!而且在哼歌!”
一个停顿。
镜子再次说话了。“你为了这么点事呼叫RJ-L20?你确定你不是在设法逃脱看守他的职责?”
(阿米莉亚·博恩斯周围的人都是白痴。)
“你不明白!”艾尓图尼傲罗嚷道,“是非常可怕的那种哼歌!”
镜子里传来背景里的模糊的笑声,似乎有不止一个人在笑。然后说话声又开始了。“艾尓图尼先生,如果你不想被降到初级傲罗乙等的话,我建议你忍一忍,回去干活——”
“取消命令。”一个干净利落的声音说道,因为和镜子的距离关系,听起来有点遥远。
(这就是为什么阿米莉亚·博恩斯常常坐在魔法法律执行司的调度中心,处理魔法部需要的文件。)
“艾尓图尼傲罗,”干净利落的声音说道,似乎在向镜子走来,“我们马上来替换你。本·古铁雷斯傲罗,RJ-L20的程序没有让你询问原因。程序让你替换呼叫你的傲罗。如果我发现有傲罗滥用这条规则的话,我会修改程序,防止滥用的情况——”镜子里的声音忽然中断了。
傲罗转过身,用胜利的眼光看着靠在软椅上的霍格沃茨现任防御术教授。
这个男人在进入拘留室以后第一次说话了。
“再见,艾尓图尼先生。”防御术教授说道。
几分钟以后,拘留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走了进来,穿着染成红色的傲罗制服,上面没有任何军衔的标志或者装饰,左边的胳膊下面夹着一个黑色的真皮文件夹。“你可以走了。”年老的女人突兀地说道。
艾尓图尼傲罗耽搁了一会儿,想要解释刚才发生的事,却被一个点头和用手指着门外的简单动作打断了。
“晚上好,司长女士。”防御术教授说道。
阿米莉亚·博恩斯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毫不客气地在空出来的椅子上坐下了。年老的女巫打开黑色的文件夹,视线落在了里面的羊皮纸上。“霍格沃茨现任防御术教授身份的可能线索,罗巴兹傲罗编辑。”她把封面的羊皮纸翻过来,放到一边,“据防御术教授本人声称,他被分到了斯莱特林。家人被伏地魔杀死了。曾在麻瓜亚洲的一个武术中心学习,这个武术中心后来被伏地魔毁掉了。经国际魔法协作司确认,这就是1969年的奥尼事件”。[2]她又翻过一页,“并且,防御术教授在去年圣诞节前对学生发表了一场极为煽动人心的演说,谴责上一代人在对抗食死徒时的分裂态度。”年老的女巫从真皮文件夹抬起视线,“隆巴顿女士对这篇演说非常赞赏,坚持要我读完整个演说稿。里面的论点让我感到熟悉,但是在那时我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过,当然,那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魔法英国的总执法官隔着用魔咒强化过的玻璃,锐利地凝视着霍格沃茨的现役防御术教授。拘留室里的男人安详地回应着她的凝视,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样子。
“我不点名,”年老的女巫说道,“但是我会讲一个故事,看看是不是很熟悉。”阿米莉亚·博恩斯低头翻到羊皮纸的下一页,“1927年生,1938年进入霍格沃茨,分到斯莱特林学院,1945年毕业。在毕业的时候出国旅行,然后在访问阿尔巴尼亚的时候失踪了。直到1970年都被认为已经死亡,在那一年忽然回到了魔法英国,从未解释在失踪的二十五年间去了哪里。他仍然和自己的家庭和朋友都很疏远,孤身一人居住。1971年,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在斜角巷企图绑架魔法部长的女儿,被他击退了;他用死咒杀死了和她同伙的三个食死徒当中的两人。后面的故事整个英国都知道了;还要我继续说吗?”年老的女巫再次从她的文件夹上抬起视线,“好吧。威森加摩举行了一次审判,赦免了这个年轻人使用死咒的行为,其中不乏他的祖母,这个家族的女主人的努力。他和他的家庭和好了,他们安排了一场家庭聚会,欢迎他回来。聚会的主角到场的时候,发现他的整个家族都被食死徒杀死了,连家养小精灵都不例外;而他作为幼子一脉,成了一个最古老的家族的最后一名继承人。”
防御术教授对此毫无反应,只是眼睛半闭着,似乎感到很厌倦。
“这个年轻男人得到了他的家族在威森加摩的席位,变成了对抗神秘人的中坚力量。他曾多次带领部队,用非凡的力量和高明的策略和食死徒战斗。大家开始把他比作下一位邓布利多,认为他也许会在打败黑魔王后成为魔法部长。在1973年七月三日,他缺席了一次威森加摩的关键投票,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我们以为他被神秘人杀死了。这对所有人都是非常沉重的打击,从那天起,事态开始急剧恶化。”老女巫的目光里流露出质疑,“我曾经哀悼过你。发生了什么事?”
防御术教授的肩膀略微动了动,小小的耸肩动作。“你的假设真多,”防御术教授轻柔地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认为那个男人在多年前就死了。但是如果他无论如何还活着的话——那么他显然不希望这件事被公布出来,而且有充分的理由保持沉默。看起来,他曾经对你们有所帮助。”防御术教授的嘴唇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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