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十二章上善若水
ps:抱歉,这最后一章写起来比我想象中难写,所以多用了两天。
隆冬时节,飘雪纷至,淹没了尸首,淹没了血迹,淹没了断壁残垣,淹没了刀枪剑戟,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银白。本应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正月,襄阳城中却亦是白色天下,那白色却不是积雪,而是家家户户奠祭亲人的招魂幡。
蒙古人数次征西,只杀得欧洲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后世史学家研讨,蒙古人铠甲不若对方坚固,蒙古马矮小、跑速慢,之所以能胜过对方一筹的是坚忍不拔的毅力与灵活多变的战术。而能抗衡严寒,于冬季进兵则胜于其他的游牧民族。欧洲人数次溃败,便是败在蒙古人冬季大河结冰时发起的攻势。
只是这番攻宋,同样的严寒,同样的精锐,在宋人坚固的城防与不下于对方的坚韧意志下,蒙哥的御驾亲征受到重挫,半月来非但损兵折将,反倒落了下风,直至忽必烈的援军赶至,方才稳住阵脚,重整旗鼓,两军再度陷入僵局。姗姗来迟的瑞雪,令战争暂时偃旗息鼓,陷入大战前的平静。
此时襄阳城郭府大厅之内,群豪济济一堂,商讨战事。众声纷杂中,郭靖立起,抱拳四方行了个礼,见众人缄口倾听,方道:“众位英雄,蒙古人虽吃了两场败仗,然实力尚在,加之忽必烈援军赶至,仍有数十万的精甲。我襄阳精壮男子却是伤亡惨重,若再这般消耗下去,只怕不等鞑子进城,我等便先无可用之兵了。不知众位可有甚么高见?”
在座几个襄阳城军中地将军都是与蒙古人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此时也是眉头深锁,无计可出。郭靖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耶律齐,耶律齐纵横塞外十年。威名卓著,乃是公认的杰出将领。众人心头一振,热切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耶律齐沉吟半晌,道:“在下觉得,别无他法,守、攻兼备。”
大将王坚急道:“不可,我襄阳城军力本已不足,单是用来守城尚且捉襟见肘。如何可分兵出战?若只是出一两千人,那便是死路一条。”此话一出,不少人皆是认同。耶律齐道:“不然,我若全力收缩守城,鞑子没了后顾之忧,日夜攻城,我军伤亡速度只怕不会低于前日。如今城中加上我带来的甲兵,尚有近八万士卒。鞑子虽有三十万众,然蒙哥所携精锐已损失近半,忽必烈手下只有五万精甲,剩余十数万都是汉兵降卒,战力不高,我足与一战。”
二人皆是身经百战。言辞凿凿,群豪大多是江湖草莽,若是打打杀杀,以单对单尚可,对这统兵作战却是一窍不通,此刻面面相觑,竟是无法决断。张江呵呵笑道:“我老张只知道跟着郭大侠和耶律公子,叫我守城我便守,叫我攻敌我便杀他娘的。”他倒好,想得挺开。
周志重此刻坐在一侧。心下盘计。忽地心中一动,抬起头来。微笑道:“郭大侠,你忘了这里还有一位胸中藏有百万雄兵地高士了么?”郭靖微微一怔,黄蓉已是笑道:“爹,你老人家可打瞌睡到现在了,该说句话了罢?”黄药师大笑立起,道:“老朽平生自负才智不下于诸葛先师,却从未在战场上一试身手,也罢,今日便试他一试。”
郭靖大喜道:“岳父你老人家愿意出手再好不过,小婿便以你马首是瞻。”黄药师笑道:“那倒不用,老朽只是帮点小忙。适才这位耶律公子说得对,单只是守城是守不住的,我等需不时出兵厮扰,瞧准时机,擒贼先擒王。”郭靖道:“小婿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出城攻袭之军兵力却颇费思量,少了难撼敌阵,多了守城压力便会增大,还望岳父示下。”
黄药师轻轻拈起两根手指细算,道:“我看便分出三万军即可。”黄蓉讶道:“爹爹,这三万兵便能与城外数十万鞑子兵抗衡么?”黄药师笑道:“你忘了老爹甚么最在行么?我们便以二十八宿大阵,跟鞑子周旋一二。”洪七公笑道:“黄老邪奇门阵法天下无双,这二十八宿大阵想必是很妙地。老化子要不是没了武功,倒也想随着出城一战。”
黄药师笑道:“周小友也莫闲着,你全真的天罡北斗阵法乃是群战的不二法宝,此番切不可藏私,也要添加进来。说来好笑,我这二十八宿大阵本是创来克制天罡北斗阵的,现在却要与你合作,真是造化弄人。”郭靖道:“岳父有所不知,我这襄阳城中的军阵,早已采用了北斗阵法。”黄药师喜道:“那倒是省了点气力,乘着这几日战火未开,我们便操练一番。”众人轰然应诺。
二十八宿大阵乃是依五行生克变化,由五位高手主持。中央戊己土,乃兵势最强处,由郭靖与周志重二人联手,领军一万,统带何足道、程英、张江及全真三四代弟子,专攻鞑子最强处,减轻四方压力,又可作为后备队接应;南方丙丁火,由南帝一灯大师领军五千,统带慈恩、朱子柳、武三通、泗水渔隐及部分大理人士;北方壬葵水,由黄蓉领军五千,黄蓉在五人中武功最低,故由老顽童周伯通协助,统带瑛姑、慈恩、郭芙、武氏兄弟、耶律燕及丐帮弟子;东方甲乙木,由黄老邪亲自领军五千,统带冯默风、陆冠英;西方庚辛金,由杨过领军五千,统带手下西山一窟鬼等群雄。与会群豪皆散入各队,东南西北四路各分七队,以应二十八星,阵势摆开,变幻莫测。各阵之内以七人为组,结成北斗七星之势,二十八宿内含北斗七星。操练数日,尽皆娴熟,只等鞑子来战。
号角呜呜而鸣,蒙古军重整旗鼓,再度邀战。此番忽必烈统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前后皆设下探马,免遭前番覆辙。寂静了数日的襄阳城墙上杀声复起。忽必烈以汉人降卒在前攻城,蒙古军在后押阵,退者力斩不饶,如此重压下,众人唯有拼死前冲。这些汉军降卒大多是当年金国属下兵马,虽与宋军同族,然事隔多年。早已没了甚么家国干系,相互厮杀决不留情。
城头上耶律齐按剑而立,郭靖坐镇中军伺机出击,城墙上守备便由耶律齐接手,此时地耶律齐,早不是当年那个江湖少侠,心中自有沟壑,在他指挥下。襄阳城池守得固若金汤,蒙古军数番扑击皆没能占得便宜。
那忽必烈行军甚是稳健,每次出营攻城地兵力刚刚好,不但令守城军疲于奔命,而且能留大半实力守卫大营,以防不测。黄药师站在城楼上远眺前方。点头赞道:“这鞑子统兵官倒是个利害人物,他阵脚如此稳固,直令我二十八宿大阵无力施展。”
再过盏茶时分,各路城墙吃紧,耶律齐大惊,不住得督促援军。黄药师眼看始终无懈可击,暗叹道:“也罢,今日算那鞑子运气。”正要下令暂解散突击队伍,并入城头守军,忽地城外号炮连响。但见蒙古军前仆后继。不住的攻城,压力竟是增大了一倍。黄药师却是不忧反喜。道:“这忽必烈终是扛不住蒙哥急切南下的意旨,全力攻城,我军有望。”
金鼓阵阵,杀声震天,这场大战直从早上杀到了午后,攻守双方都是疲累不堪。黄药师举目远望,但见远处忽必烈的王纛与蒙哥的九旄大纛正徐徐移近,心道时机正好,当下令旗招展,奔下城墙,五路军马自四门奔袭而出。
适才宋蒙攻防大战,耶律齐殚精竭虑,以手中的四万兵全力防守,不管战事如何不利,终是咬牙撑了过去,城中三万兵马养精蓄锐,枕戈待发,此刻正如离弦之箭,席卷而出,蒙古大军正戮力攻城,冷不防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立时慌乱。
烟尘滚滚中,五路大军按五行方位列阵,周郭二人中军在内,四方金木水火四阵阵角相抵,轮番转动,便似一面巨大地齿轮一般卷入敌阵,所到之处,当者披靡。偶有阻碍,开路两军分开,中军主力杀出,便似一把长剑出鞘,斩敌气焰。这二十八宿大阵祭出,蒙古人攻城大军不及回撤,立时被三万人生生截作两段。
黄药师心知己方人少,占的只是出其不意与奇门阵法,若是时日一久,待蒙古人回过劲来,四面合围,只怕无幸,眼见远处蒙古皇帝地大纛正缓缓后撤,黄药师长啸一声,大军滚滚向前追击而出。
蒙古人骑射甲于天下,只是在这战场混战中却也发挥不了太多优势,二十八宿大阵五行变化生生不息,五路大军方位变幻莫测,军阵之中宋军七人一组,一个个小北斗阵法施展开来,便如一个个尖刀戳出,蒙古人哪里是敌手,眼见死伤惨重,宋军号角吹起,四方边角散开,中军击鼓而出,连续突破三个万人队的阻截,逼近蒙哥亲军。
此时蒙哥身披明黄大麾,跨乘高头大马,与忽必烈并肩而立,蒙哥扬起马鞭指向一箭之外,道:“王弟,想不到这队南蛮如此厉害,我族勇士伤亡甚多啊。”忽必烈躬身道:“大汗,这正是南蛮的精华,南蛮向来狡猾多变,大汗万金之躯,不可涉险,还是暂避一时的好。”蒙哥手腕一抖“啪”的一声,马鞭在空中抖了个鞭花,怒道:“本汗身经百战,从未在战场上后退半步,此话休提。速增调两个万人队过去,我倒不信,这南蛮莫非是铁打钢铸的不成?”
号角呜呜声响,旌旗招展,四下大军云集,渐渐向中挤压,宋军深入敌阵,虽奋力大战,距那蒙古大汗只剩下数百步,但已力尽而止,再也无法前进半步。四下合围愈紧,众人但闻粗重地鼻息,耗力甚巨,时不时听到一声惨呼声,那是又一个弟兄死于敌人刀下。二十八宿大阵厮杀了半日,已是快要油尽灯枯。阵脚已被敌兵冲乱。
周志重右手长剑斜削,将一名百夫长手中长矛削为两截,左掌拍出,两名蒙古士卒口吐鲜血向后摔出,眺望远处,那蒙古大汗袍饰清晰可见,若是功亏一篑。实在可惜。周志重心念电转,扬声道:“黄岛主。郭大侠,今日咱们便以天罡北斗阵搏他一搏罢。”众人目光相交,互通心意,忽地齐声长啸而出。
一轮红日偏西,余晖映照中,七人疾步向前,前四后三。正是天罡北斗之形。此时若是有武林中人正面相对,必会惊骇莫名,那七人正是一灯、黄药师、郭靖、周志重、周伯通、杨过、黄蓉,此七人所组成地天罡北斗阵,只怕是天下间最强地战阵。一灯、黄药师、郭靖、周志重四人组成斗魁,周伯通、杨过、黄蓉三人组成斗柄,七人之中周志重、周伯通武功最强,是以分别担任“天权”、“玉衡”两位。七人的阵法乃是当日在襄阳城中操练二十八宿大阵时得空所练。黄药师等平日里身为一代宗师。不屑于去学王重阳的阵法武功,此时大敌当前,战事为重,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自是不会拘泥不化,固执己见。
这当世七大高手联手。其威势何等之大,但闻一路惨呼之声不绝于耳,七人足下不停,兵挡杀兵、将挡灭将,瞬息间已踏过百步距离,逼近大汗马前。
蒙哥与忽必烈面上微微变色,忽必烈急道:“王兄先走,待我阻他一程!”蒙哥微微颔首,不及言语,侧身勒马而逃。忽必烈轻叱一声。护驾亲兵纷涌上前。阻住众人去向。但见矛戟横七竖八戳出,银光闪闪。七人若是原速不减继续前冲,必然被戳成了马蜂窝。
周志重长声发令,七人纵身拔起,自数十柄长矛上跃了过去。众人武功精湛,在空中方位拿捏丝毫不差,落地时仍旧是北斗七星阵势。周志重见忽必烈的坐骑正在眼前,他心知此人雄才大略,不在蒙哥之下,正是来日南宋的大敌,当下揉身上前,长剑霍的刺出。这招“絮坠无声”乃是全真剑法中的杀招,长剑刺出时虚虚实实,忽必烈如何能躲避得了?眼看便要中剑落马“铮”地一声,一面金轮斜飞,挡开了周志重这必杀地一击,来人飞步赶上,将金轮抄入手中,正是一侧护卫地金轮法王。金轮法王喝道:“周志重休伤吾主!”
周志重一击不中,忽必烈得了空隙,已是放马狂奔。周志重待要上前,金轮法王双轮霍霍攻来,将前进方向封得严严实实。周志重嘿的一声,右手长剑推出,一记“开天辟地”上撩下击,北斗阵发动,他此时身具七人功力,金轮法王“龙象般若功”劲力再强,也万万抵挡不住,但闻一片斩金切玉之声,双轮被分开,胸前空门大露,剑光闪烁间,金轮法王大呼一声,一个筋斗向后摔了出去。
黄药师纵目远眺,但见忽必烈与蒙哥二马东西分驰,当下断然道:“先追蒙哥!”七人心知此时要解襄阳之围,自然要追蒙哥,七人提气发足向西急奔。
此时城上城下,两军阵前,皆忘了交战,万千目光凝聚,齐声呐喊。
那蒙古大汗所骑乃是蒙古万中选一地良驹,奔驰若风,名为“飞云骓”其神骏不在郭靖的“汗血宝马”之下,此时四蹄撒开,竟是愈奔愈快。七人虽轻功不弱,内力深厚,然那飞云骓足蹄极快,带着众人兜了几个圈子,七人却是越追越远。杨过弯腰自地上拾起一根长矛,扬臂运力掷出。他自山洪海潮之中练出地内力本就霸道,此时更辅以七人之力,这长矛飞掷之势,只怕是连精钢也能穿过,何况血肉之躯?但见电闪雷鸣,那长矛已是指到了蒙哥的后心,蒙古军齐声惊呼。蓦地一人侧步奔上,并指划出,正沾在矛身上,那长矛受其内力所激,去势略偏“噗”的一声,正自蒙哥左肩透体而出,带起一蓬血雨。那人身着淡黄僧袍,正是八思巴。八思巴适才并未跟着众人兜圈,而是觑准去势,自近道赶至,方才救了蒙哥一命。只是杨过这一掷之力乃是七人合力,劲道大得出奇。虽是飞行数十丈,却丝毫不减力道,八思巴地“摩诃指”全力施为,竟是不能消去其势,仍是令蒙哥受了伤。
杨过一击不中,正欲再掷,眼前身形幌动。一人横亘面前,正是八思巴挡住去路。此时北斗阵滚滚向前。八思巴正欲发掌击向杨过,斗柄三人却已转了过去,一灯、黄药师二人挫步而上,双指齐出。说到指功,世上再无第三根手指可及得上这“一阳指”与“弹指神通”八思巴但觉丝丝冷风袭体,一侧炎热炙体。一侧却是透骨冰寒,大骇之下,双袖真气鼓荡向前,以“流云飞袖”封住身前。
“噗”地一声,翩翩蝴蝶飞起,原来是八思巴的一双袖子尽化碎末,直到肩头,露出两只胳膊。八思巴惊魂未定。已是撞上位处“天璇”的郭靖,降龙十八掌的掌力笼罩前胸,八思巴但觉心口大震,护体真气尽皆倒流,丹田之中内息如沸,心中大惊。内家高手的丹田乃是精气蓄积之所。真气内力尽自中出,有若兵营之火药库,若是让人将自己全身内力逼入了丹田,便有若火药库自行爆炸,那可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八思巴哪里还敢再战,忙飞步让开。
此刻战场之上,失却了领军人地二十八宿大阵运行仍不失威力,五路大军纵横驰骋,数进数出,每次皆是带走了大批鞑子地性命。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人数上的劣势渐渐显现出来,每每有落了单地小队。便给蒙古军分割包围。
瑛姑年岁已高,精力不若以前,一个不留神,动作稍缓,已被一个百人队围住。那蒙古鞑子可不懂得尊敬老人家,数十柄长矛没头没脑地攒刺。瑛姑嘿的一声,左臂横格,将近身三根长戈震飞,右足贴地横扫,数名鞑子惨呼摔出,却终是没能避过背后刺来的一枪。好在她擅长“泥鳅功”枪尖触体,背部肌肉立生反应,微微内陷,挫身滑开。瑛姑但觉背部刺痛,仍是受了枪伤,但见眼前银光闪烁,三根长矛齐齐撅至,瑛姑头晕目眩,心知无幸,闭目等死。
数声惨呼入耳,瑛姑张目望去,却见慈恩大师自侧跃来,伸臂击断长矛,格毙了偷袭的蒙古士卒。瑛姑微笑道谢,慈恩却是不敢多言,只是微一点头,复又架开了斜刺来地一枪。慈恩铁掌功天下一绝,此时掌力施展开来,劲风呼呼,中者立时筋断骨折,蒙古鞑子面有惧色,一声发喊,齐齐退开,让出了一个圈子。瑛姑压力顿去,得以喘一口气。
不多时,瑛姑长吸一口真气,但觉内息绵绵,已是恢复了不少,便要上前替下力战不退的慈恩。慈恩虽武功卓绝,但在千军万马之中,却是发挥不了太多,数百根长矛不断攻击下,身上已是处处带伤。只是慈恩出家数十年,早已是无嗔无喜,此刻的生死险境,在他看来却是等闲,想到自己终能为身后所愧疚之人出力,慈恩精神一震,长笑一声,强提功力,连拍三掌,将三名鞑子击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笑声入耳,瑛姑如中雷噬,杀子大仇数十年来积淤于心,她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与仇人会面地情景,然却未曾料到今日之景。慈恩的笑声虽苍老了不少,但瑛姑昔年曾在华山顶上与他斗过两招,此刻心下起疑,再仔细查看慈恩的身形、掌法,愈觉愈象。慈恩眼下相貌比之三十余年前华山之上早已大不相同,但瑛姑有心望去,仍是可从轮廓之中依稀看出当年的风采。瑛姑心下雪亮,此人必是裘千仞无疑。
此刻杀子仇人便在面前,背心离自己还不到四尺,只需自己轻轻一掌,便可得报大仇。瑛姑身子瑟瑟发抖,双目瞪视慈恩,良久良久,竟是一瞬也不瞬,面上充满憎恨怨怒,直欲择人而嗜。
忽闻慈恩惊道:“小心!”侧身一掌拍出,一柄长刀划面而过,持刀之人却是惨呼一声跌倒。“噗”的一声,慈恩肩头又中了一枪,脚下踉跄,与瑛姑又近了一步。仇人要害就在眼前,瑛姑恶起心肠,正欲举掌劈下,目光所及,见到慈恩肩上鲜血淋淋。深入骨头的伤口外翻,颇是吓人。瑛姑心头一软:“我这是在做甚么?他救了我地命,不惜自己遍体鳞伤。我下得了手么?可,可是,他毕竟是杀我儿子地大仇人啊!”一声闷哼,一把长刀又在慈恩背上留下了印记,慈恩奋起余力。身子蓦地伏低,双手探出。已是握住两名鞑子地右足,运力提将起来,大吼一声,兜了个圈子,硬是杀开一丝缝隙,喝道:“神算子,你还不快走?”瑛姑心头一颤。看着他花白的胡须,和那剧痛扭曲地脸,想道:“算了,他杀了我二字,却救了我,如今我已经和伯通美满的过了十年,夫复何求?过去的便都过去了罢。”身子斗然欺近,双手从怀中一探。取出两根竹筹“铮铮”两声,点开了袭向裘千仞地两件兵刃,喝道:“裘千仞,我们一齐杀出去!”
慈恩微微一愣,心头大喜。一时间只觉四肢百骸皆是气力。
此时地蒙哥,纵马疾驰,已快要与前来接应他地万人队相会合。他适才左肩中了杨过一记长矛飞掷,失血过多,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不住的摇晃。蒙哥心知自己万万不能落马,蒙古人坚韧彪悍的心性显露无疑,双腿拼力夹住马腹,任由飞云骓驰骋。飞云骓失了主人的控制,只是在战场上来回兜圈子。不懂得向蒙古大队靠拢。方才没断了周志重等人的希望。只是宝马通灵,却也知道身后数人乃是主人的大敌。奔跑之际不住的转折变向,杨过等人发出地暗器尽数落了空。
一群人便在战场之上东奔西走,前后追赶。最前面便是大汗蒙哥,后面七人紧紧追击,身后却是金轮法王与八思巴不住地骚扰。金轮法王曾在武当山下见识过全真天罡北斗阵的厉害,适才又险些被周志重一剑开肠破肚。只是他这数日来连番苦思,对破这北斗阵已经有些思索,却不料眼前地这个北斗阵还藏着诸般二十八宿星辰变化,与自己前日所见大不相同,金轮法王数次冲前都险些吃了大亏,心悸之下,只能远远在外围厮扰。
飞云骓长嘶一声,纵身跃过一堆尸首,马背震动,却将半昏地蒙哥痛醒,蒙哥抖动缰绳,呵斥连声,拨转马头,驰向西首忽必烈迎上的大军。黄药师心知不妙,若是两下一会合,七人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断无法在万人军中伤着蒙哥。此时七人头顶蒸气滚滚,全力施为,流星赶月般追近。
蒙古军中呐喊,箭若雨蝗射至。此番放箭者皆为忽必烈手下有名地神射手,箭箭都绕过了前面的蒙哥,七人不住挥掌拨打翎羽,却再腾不出手来远袭蒙哥。眼看蒙哥即将奔入敌阵,周志重长啸一声,先天功全力发动,左袖护住身子,右臂一弯,将面前射来一大蓬箭卷在臂弯之中,发力向前掷出。黄药师也以“弹指神通”绝技弹出数支长箭射向蒙哥后心。
但闻蒙古军齐声呐喊,一队士卒急奔而上,蒙哥已是掩入军阵,这一大蓬箭正被这群人肉盾牌挡住,耳轮中但闻惨呼不绝。
七人面色惨然,功亏一篑,自古之憾莫过于此。周志重心头大震:原书中杨过以一人之力,万军之中生生格毙大汗蒙哥,今日世间七大高手合力,居然让那蒙哥逃了生路,自己这个蝴蝶翅膀却未免扇动得过头了罢?
忽闻对面大队蒙古兵齐声大喊,阵形为之散乱,众人愕然。郭靖精通蒙古语,闻言大喜道:“蒙哥死了!”
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悲之后的大喜,令众人有些恍惚。周志重运足目力自人群缝隙中望去,但见远处忽必烈扶着蒙哥,面色悲愤欲绝,蒙哥胸膛之上一支长箭透胸而出,鲜血已是浸透了甲衣。想必这支箭透过了阻拦地士兵身体,劲力不衰,仍是杀了这不可一世的大汗。只是适才前阻士卒颇多,这箭矢透过多人身体后,居然仍能有此巨力穿透铠甲,周志重倒是有些生疑。但蒙哥身死已是事实,大喜之下却也顾不上再去想些甚么了。
襄阳城头耶律齐令旗举起,大队宋军开城杀出。二十八宿大阵来回冲击。蒙古军士气大殂,兵败如山倒,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一路北逃。
王纛之下,忽必烈勒马立于高坡,但见战场之上。宋军狼奔豕突,蒙古军除了自己身边的亲军外。皆是抛旗弃枪,溃不成军,此番襄阳之战看来蒙古大败亏输。忽必烈长叹一声,下令道:“撤兵!”眼底竟是莫名带着一丝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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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襄阳之战,双方死伤枕藉,以宋方惨胜告终。襄阳城中战死士卒在五万以上,一时间。襄阳城中处处张灯结彩欢庆胜利,却也处处挂孝哀悼亲人。
安抚使府中设宴款待群侠,各式菜肴流水价地送将上来,众人纵谈日间战况,无不逸兴横飞。郭破虏、郭襄、张君宝日间也曾分属二十八宿大阵阵营,此时谈到战场逸事,直兴奋得小脸通红。
酒过三巡,郭靖举杯道:“今日全仗周兄弟以飞箭袭杀蒙古大汗。襄阳方能解围,愚兄敬你一杯。”周志重慌忙还礼道:“郭大侠过奖了,当时非我一人掷箭,黄岛主弹指神通惊人,想必是你那一箭要了这鞑子皇帝地性命,这杯酒还当敬您才是。”众人百般推让。最后齐齐干了杯中之酒,长笑声中,长须鬼樊一翁叹道:“可惜没杀了金轮法王这个奸贼。”
西山一窟鬼近半数折在金轮法王手上,樊一翁的痛恨之情可想而知,只是这金轮法王甚是狡猾,见战事不利,早拔腿开溜了,倒是逃得了一条小命。杨过道:“樊兄莫急,终有一日可以手刃老贼。”
酒宴过半,群雄渐渐放开。猜拳之声不绝于耳。洪七公喝至半酣。不由拍桌道:“可惜,若不是老叫化子自己不小心失了武功。想必也能杀个痛快。”黄药师笑道:“老叫化你打打杀杀了一辈子,这下可没辙了罢?嘿嘿,再有华山论剑你也上不了了。”
提到华山论剑,老顽童忙道:“好啊,上次论剑至今也有十年了罢,我们不如再去一回,如何?”小一辈当年未曾现场观战,引以为憾,此时闻言,皆是连连叫好。黄药师等人却知众人之中,周志重武功实是高了一筹“天下第一”的名头非虚,无须再行比斗。只是老顽童上次论剑时被众人轮番逼平,输地实在不甘心,这次憋足了劲,就想找回面子,死活都要去,众人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其实黄药师等人此行,多半却是为了故地重游,争斗倒在其次了。
郭靖却是愁道:“洪恩师伤势难愈,西毒欧阳前辈又未曾前来,五绝之中少了两位,却是麻烦。”杨过颔首道:“义父他老人家这几年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甚少踏出白驼山庄一步,只怕此次论剑他却是来不了了。”周伯通大是不乐:“少了老叫化和老毒物,还怎么论剑?不好玩!不好玩!”
黄蓉却是笑道:“老顽童你忘了?他二人不能前去,不还有徒弟和义子么?”老顽童大喜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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