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而壮阔的非洲大陆,已经看不见了踪迹。
黑珍珠号经过近一个月的航行,在圣诞节的前夕,正式进入了法国的领海海域。
离开一年,当于连再次看到法国的海岸线时,心里无比的激动。
就在过去的一年当中所遭遇的种种,如今细想来,就好像是一场梦。曾几何时,于连甚至觉得他一辈子都不再可能回到这块土地上。可现在,他回来了……
尼斯港湾并不算大,当黑珍珠驶入之后,居然再也无法容纳其他的航船进入。
于连站在船舷边上,看着在岸上那些陌生而熟悉的面孔,突然间笑了。
多么熟悉的语言,多么熟悉人群。也许这里才是我的家,而在地球另一端的那个国度,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港湾。
可真的是这样吗?
于连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可不管怎么说,他觉得非常开心。
倒是一路上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的邱湘月突然间变得沉默了,有些畏惧的躲在于连的身后。
也难怪,对于邱湘月而言,法兰西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的长相和她都不一样,虽然能听得懂他们的话语,可是感觉却是那么的陌生。因陌生而恐惧,因恐惧而更觉陌生。也许这是每一个第一次踏上异国他乡的游子都会产生出来的情绪。不过他之前多么的胆大,当真正面对的时候,那种恐惧还是难以磨灭。
不自觉的,邱湘月抓紧了于连的衣襟。
这是她唯一熟悉的人,也是在这个地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无论她和塔卡娜关系如何的密切,可是在邱湘月心中,远远比不得于连亲近。
“害怕了吗?”于连忍不住笑道。
邱湘月仍死鸭子嘴硬,“我怎么可能害怕?”
“不害怕你抓我衣服那么紧做什么?”
“我这是关心你……你没看见那么多人吗?万一你走丢了,到时候我可不负责找你。”
这一路上,塔卡娜和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不过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变得更加沉默,也不再出入宴会厅,而是忠实的履行起保镖的职责。有护花使者看不过去,可是想起邱湘月对于连的描述,那一点小小的勇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警察先登上了轮船,和船长进行了短暂的交流后,挥手表示可以放行。
于连等人是在贵宾区,所以并没有随大队人走。他们从一条专门开辟出来的通道下船。临下船的时候,船长握着于连的手,不停的感谢于连这一路上的帮助。
究竟在感谢什么?
于连和船长心知肚明。听人说,船长此次因为侦破案件有功,为轮船的注册国争得了荣誉。总公司将调派他前往英国方面工作,比起常年累月的在海上漂泊,船长以后的生活,将会是在豪华的办公室中渡过。陪伴他的,还有美丽的秘书和高额的薪金。
于连是最后一个下船,和船长拥抱之后,还约定了将来如果去伦敦的话,一定会去船长家里做客。
他走在最前面,邱湘月和塔卡娜跟在他的身后。
三个人穿过了贵宾通道,并且在专车的护送下,从港区的侧门离开。
“于连!”
一出港区,就听到一个熟悉的欢叫声。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大衣,一头粟色长发的法国少女在一辆加长雷诺轿车边上,正朝他不停的挥手。她的怀中,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那小猫看到于连之后,唰的从少女的怀里窜出来,向于连跑来。
“苏珊!”
于连惊喜异常,把小猫抱起来。
法国少女跑过来,也不管其他人,和于连行了一个贴面礼,“你总算是回来了。”
“让娜,你好吗?”
于连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同样充满了欣喜。
塔卡娜在一边站着,敏锐的发现邱湘月的目光中闪过了一种寂寥之意。她微微一皱眉,心里非常无奈的叹了口气:哈,又是一桩麻烦事,不过还有更麻烦的呢。
“塔卡娜姐姐!”让娜和塔卡娜拥抱在一起。
她看到了躲在于连身后,看上去有点畏缩的邱湘月。出身教会的让娜,敏锐的觉察到邱湘月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阴森之气。虽然已经非常的淡弱,可是依然没有躲过她的眼睛。
让娜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我在中国认识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师妹,邱湘月。她的法语很不错……湘月,我来和你介绍,这是让娜,让娜-戴高乐,是我在法国的好朋友。诺,这是苏珊。”
苏珊对邱湘月似乎兴趣不大,懒洋洋的缩在于连的怀中,瞄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好朋友,师妹?”
让娜实在是不太明白,于连从哪里认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
先前有吸血鬼和狼人,然后是星相师,接下来又跑出来这么一个古怪的女孩子。
不过她还是非常友好的伸出手,“您好,我叫让娜。”
邱湘月这会儿的法语变得有些结结巴巴,“您好,我叫邱湘月。”
“让娜,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海伦姐姐通知我,我才知道你们要回来了。本来海伦姐姐也要来的,不过她因为要去英国办点事情,所以就让约瑟夫陪我过来接你。她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于连耸了一下肩膀,“我们先上车。”
塔卡娜在后面扯了一下邱湘月,“邱,别愣着了,我们走吧。”
“杜鹃姐姐,那个让娜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修女吗?她好漂亮……她和于连是什么关系?”
“朋友吧……就像于连和你一样,朋友。”
对于这个问题,塔卡娜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能看得出,让娜对于连的感情。可惜于连是个榆木疙瘩,对这方面经常糊里糊涂的,所以还真不好评价。
不过看得出来,邱湘月开始患得患失。
这个问题,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反正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等到了巴黎,就分开吧。
塔卡娜带着邱湘月走到了轿车旁。
开车的是约瑟夫,正驾驶室里钻出来,和于连拥抱了一下。
“这位是……”看到邱湘月,约瑟夫也感受到了她身上那种非常淡弱的阴森气息。
“朋友,朋友……我们上车再说。”于连解释道。
邱湘月在旁边暗觉失落:只是朋友吗?不对,他是我小师侄,我是他小师叔。
轿车驶入了尼斯市区,在凯德琳娜大道上疾驰。
于连点上了一支香烟,笑着对坐在后排的邱湘月说:“湘月,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
“唔!”
“圣诞节就好像中国人的春节,很有意思。”
“唔!”
“等到了巴黎,我带你去转转。巴黎有很多好去处,景色相当不错。”
“唔!”
邱湘月似乎情绪不高,不管于连说什么,她都是一个字:唔。可能是还不适应的关心。想当初于连刚从维勒小镇到巴黎的时候,和邱湘月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慢慢就会好了。
于连也没有往心里去,扭头对坐在中间的让娜说:“对了,你那个病人的情况如何了?”
让娜回答:“好多了,不过还是时好时坏的。清醒之后,总是胡言乱语……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地方的话,听上去好像是非洲的土著语言。大多数时间处于昏迷状态,我总觉得他不单单是被自己深度催眠,似乎还被某种巫术所困扰。”
“巫术?”
于连一怔,“如果是巫术的话,那你可要请教一下湘月了。说起来,她可算得上是巫术的宗师。湘月,有时间的话就帮帮让娜,在巫术方面,你可是一位专家。”
“邱,你懂得巫术吗?”
让娜眼睛一亮,“是这样的,我有一个病人,似乎被人下了什么法术。医生已经治好了他的身外伤,我也用净化之光为他治疗体内的伤势。可始终不见有好转。”
“哦?他有什么症状?”
“症状啊……好像有很多,挺麻烦的……”
提起巫术,邱湘月来了精神。虽然刚开始说话还有点结结巴巴,但是随着和让娜的熟悉,她就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滔滔不绝的讲述巫术的使用。让娜好像小学生一样,认真的听着邱湘月的叙述,不时的还会说两句,关系一下子近了好多。
一个合适的话题,足以让两个人的关系接近。
等到了尼斯市区酒店的时候,邱湘月和让娜已经好的像姐妹一样。
于连长出了一口气: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没有语言的障碍,相信邱湘月很快就会融入这个社会当中。
在酒店客房的起居室中,让娜和邱湘月仍在兴致勃勃的探讨着医学和巫术。
苏珊又一次习惯性的趴在于连的腿上,半眯着眼睛打盹儿。而塔卡娜,从一进房间后,就借口有点累,早早的回房了。约瑟夫向于连诉说了近来欧洲的一些变化,当然主要还是在于德国的勃勃野心不停展现,而英法始终保持着暧昧的态度。
于连对此并不感兴趣,“约瑟夫,有关于中国的消息吗?”
约瑟夫一怔,“有!”
他打了个电话,让柜台送来最新的报纸,“上海可能要沦陷了。”
“啊?”
不禁是于连大吃一惊,连邱湘月也停止了和让娜的交谈,睁大眼睛惊异的看着约瑟夫。
“上海沦陷?怎么可能啊……”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十二月初,日本向上海发动进攻,初期的战局还算不错。不过后来嘛,我也不清楚,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岌岌可危。国民党政府的几十万军队好像一下子溃败了……反正战局对中国不是很有利,好像连南京都危险了。”
这时候,服务生送来了报纸。
约瑟夫把报纸放在了于连的面前,“具体的您自己看吧。另外,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巴黎?我好让柜台去定票。”
“明天吧,大家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回巴黎。”
“好,我立刻安排。”
约瑟夫去柜台安排车票的事情,于连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心头很沉重。
报纸,他不想去看了。
结果已经很清楚,何必再去看报纸让自己心烦?
难道真的要应了明义士那句话?或者就像那些修士们所说的一样,会赤地千里?
邱湘月拿起报纸,轻声阅读。
开始还有声音,但是到了后来,已经无法读出来了。
让娜能够理解邱湘月这时候的心情,走过去搂着她,轻声的劝慰。
“好了,都累了,休息吧。晚饭别叫我了,我没胃口……让娜,陪湘月去买两件衣服吧。从中国出来,她也没带什么行礼。去街上转转,然后晚上早点休息。”
于连说完,就回房去了。
苏珊跟在于连的身后,也走进了房间。而让娜看着于连背影,突然间笑道:“于连这一年的变化,可真的是很大啊。”
“哦,变化?”
“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好像个小贼,说起话也是愣头愣脑。现在呢,看上去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邱,我们去逛街,和我说说你们中国吧。我真的好想知道。以前问于连,他也是一知半解,连汉语都不肯教。”
让娜拉着邱湘月出去了。
于连躺在卧室的床上,手捂着脸,用力的搓揉。
苏珊匍匐在他脚边,发出均匀的鼾声。这种生活,竟然是如此的亲切和熟悉,但是为什么无法让自己宁静下来呢?地球另一边的家,正在遭受厄运,我能做些什么?
于连翻身坐起来,点上一支烟卷。
那个家很穷,很落后,甚至不接受他。可那毕竟也是他的家,儿不嫌母丑的道理,在很小的时候老爹就曾经对他说过。于连不能忘怀,他想要去为母亲做点什么。
钱,那个家很穷,归根到底,就是没有钱。
于连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第二天,于连起了一个大早。
可是他发现,邱湘月早就已经起来了,不仅是邱湘月,连让娜和约瑟夫也在。
邱湘月穿着一身黑色的绸质衣装,黑上衣,黑裤子。
让娜和约瑟夫也是一样的装束,不过他们的衣服颜色却是白色。
三个人站在阳台上,让娜和约瑟夫随着邱湘月慢慢的打拳。是太极拳,于连认得。
看起来,邱湘月已经从刚到法国的那种陌生畏惧中调整过来。
于连也会太极拳,不过似乎和邱湘月的拳法有点不一样。听陈迎春说过,这太极拳法之中有很多流派,除了陈迎春的陈氏太极,还有杨氏太极什么的,种类很多。
邱湘月的拳法形如流水,刚柔并重。
太极在意不在形。对以这一点,邱湘月的领悟远远超过了于连。
她一边打拳,一边口述拳诀。相比之下,她的解释通俗易懂,于连一旁听着也是获益匪浅。
一趟拳,足足打了一个钟头。
让娜和约瑟夫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而邱湘月气定神闲,看上去格外的有精神。
于连已经叫来了早点,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约瑟夫,几点的火车?”
“十点……你容我先去洗个澡,邱小姐的这套拳法真不错,一趟下来很有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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