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到了一间酒楼,却失了踪影。石太璞知那酒楼古怪,踏足要进,她却紧粘着也要去。石太璞扯她一把,不耐烦道:“这捉妖可是玩闹?没事回家去罢。”她十分不服气:“我如何玩闹?”石太璞道:“一个姑娘,少帮倒忙。我捉了狼妖,让她还你财物便是。”她哼了一声:“可别瞧不起人。”当先进了酒楼。
石太璞见她一路跟来,身法却也轻捷,看她生得娇美,行止很是爽洁,并不见闺阁小姐柔弱之风,想她或许江湖女儿,由她去罢。他跟进酒楼,却见她皱了眉儿,立定了紧盯一人,那人受她盯了,心虚扔下杯箸,反身上楼。石太璞隐识妖踪,拔步便追,她却呼一声跳起,直落在二楼,正堵在那人跟前。
石太璞心中微叹,她明明不敌那女狼妖,如此奋不顾身,真让人烦恼。他闪身而上,法力即出,一蓬蓝光“咣”得击中那人背心,生生将女狼妖元神捉了出来。女狼妖恨极,手作利爪,哧拉一下,便在石太璞肩头挖出三道血痕。他剧痛之下,发力愈狠,掌力再吐,直贴了女狼妖胸腹,蓝光哗然四溢,女狼妖应声飞起,身子穿透酒楼窗子,仰面摔在街上。
石太璞正要再追,却被她一把扯住:“你受伤啦!”石太璞挣开不论。她却又扯住,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若打杀了她,反倒落了不是。”石太璞一愣,这话从无人说起。她又笑道:“她已重伤,左右跑不掉的。”
石太璞道:“你家被偷的财物不要了?”她却道:“原是我二叔心心念念。既取不回,那也只得罢了。”石太璞冷哼一声,转脸走了。出了市集,更觉左肩钻心疼痛。他想这女狼妖功力也算不浅,吃他那一击,仍能奋力反扑。也不知这妖物手爪,可有毒性,怎么如此疼法。他进了山林,寻了条山溪,便褪下衣裳,歪了头查看伤处。
忽有足声碎响,他抬头一看,却又是她。她不等他开口,笑眯眯边走边说:“我瞧你受了伤,可要我帮忙。”石太璞皱眉道:“你是哪家姑娘,如何不用回家。”她当下自报家门,石太璞脸上冰冷,心中却想:“长亭,这名儿却是别致。”
长亭在他身侧蹲下,看了伤口,啧啧有声:“出了这许多血,可得清洗一番,免得明日发了脓。”石太璞不理。她在身上乱摸一气,尴尬笑笑,撕了片裙角,在那溪中浸得透了,轻轻蘸洗他伤处。
石太璞只觉点点冰凉,在肩上戳个不休,不由道:“我寻常受伤,自己胡乱包扎一下便可,不用这般细致。”长亭忽而停手,石太璞想:“她倒是不笨,知我不耐烦。”却听长亭叹道:“你这身上,如何受了这许多伤?”话音未落,一根手指,绵软温热,在他肩背上缓缓一划。石太璞只觉那一划,直要划到心里去,立时躲了一躲。长亭却道:“你为了捉妖,受这么多伤,他们却骂你怕你,可是不值?”
石太璞道:“捉妖平世,并不为博人喝彩。”长亭道:“我虽不通此道,却也知捉妖一途,向来暗中行事,并无财物打赏。”她停了停,又道:“若非那女狼妖滋扰我家,我亦不信世有妖类。”石太璞不答,长亭又叹道:“若是你爹娘见了,定要心疼。”石太璞道:“我爹娘早被蛇妖害了,若非师父救我,我也被它吃了!”话刚出口,心下即悔,暗想:“萍水相逢,何必同她说这些。”
长亭认真点头:“原是如此!只是凡尘俗人,并不懂你心志。”那手下却是不停。石太璞也不知为何,只觉不可如此下去。并不等她清理伤口,忽得站起,一言不发便走。长亭在他身后唤道:“还能再见到你吗?”
石太璞暗想:“人人见我便跑,她却奇怪。”心欲不答,嘴却不听话,只说:“我四海为家,你找不到我的。”
他直走出老远,风过身寒,方才想起衣裳未穿好。驻足穿了衣裳,暗自生气:“如此慌慌张张,可为了什么!”他穿罢衣衫,整定腰间□□,那肩上的伤虽未上药,微微一丝清凉,留连不去,却也舒爽。
林间雀鸟清啭,闻之悦耳。他忍不住回身望去,山路曲折,那处清溪早已不见。此时春光初放,石太璞忆起终南山,山上有种铃兰,花开即坠。他小时爱伸掌去接,轻柔一瓣,无一丝分量,落在掌心存些微痒,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