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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国殇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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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鉴于密支那和松山、腾冲相继失守,日本第三十三军执行“断”二期作战的重点目标便转向防御缅北另一座重要城市八莫,目的是坚持切断中印公路,组织和击破中国驻印军与国内远征军会合的战略企图。

    日军有四个番号的师团投入了八莫大会战。

    八莫城位于密支那以南一百五十英里的八莫平原上,为缅甸第二大城市。八莫市区座落在伊洛瓦底江和大盈江汇合处,三面环水,江面宽阔达千余英尺,易守难攻,地势十分险要。

    公元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即密支那被攻克三个月之后,在缅甸北部山区和中印公路通过的沿线地区,到处都能看到从印度基地开出来的中国军队的行进队列。

    十一月四日,中国新六军一个师在廖耀湘军长指挥下隐蔽运动到八莫西南一百英里的瑞姑,然后利用森林和大雾掩护,出其不意发起渡江作战。激战两日,日军弃下千余具尸体溃退。中国军占领瑞姑,切断八莫日军的水上退路。

    担任正面进攻的新一军分左右两路出击到巴朗、曼昌一线,向八莫守敌展开攻势。十一月上旬,新一军基本扫清八莫外围据点,对市区形成包围态势。

    十一日,孙立人军长进入前线指挥所,一线部队开始向市区突进。至十三日,新三十八师一部突入市区,占领市政大楼和一部分民宅,另以一个营强渡大盈江,攻占南郊飞机场。守军出现支持不住和溃败的迹象。但是随着夜幕的降临,突入市区部队突然遭到敌人大举反攻,阵地得而复失。随后得到报告,巴朗当面的南坎至八莫公路上也出现大批敌人机动部队。天亮后查明,增援之敌为日军新调来的第二、第四十九师团。

    八莫战事再趋激烈。

    2

    在密支那,孙立人得知史迪威被召回的消息,如雷贯耳,不禁呆立半晌。最初当他风闻史迪威将出任中国战区总司令并接管中国军队指挥权时,心情大为振奋,以他和史迪威这段患难之交,以他在中国高级将领中唯一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的非凡资格,将来青云直上也未可知。但是史迪威的倏然消失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

    郑洞国在总指挥部召开作战会议,孙立人先到一步。当他看见廖耀湘从吉普车里钻出来时,立刻一改以往倨傲态度,主动迎上前去亲热地同老对手打招呼。身体臃肿面色红润的廖耀湘显然心情不错,他眯起眼睛望望天空,眼神中透出一种洋洋得意和不加掩饰的怠慢意味来。

    “今天天气不错,孙军长,我看咱们加尔各答或者孟买好好玩一回才是。”

    在驻印军中,孙廖二人明争暗斗几乎尽人皆知。廖耀湘为人圆滑,是蒋介石的心腹嫡系;孙立人受史迪威的倚重,,不免盛气凌人。由于美国人处处偏袒孙师,无论武器装备后勤供应都予以优先,连孙立人的吉普车都年年更换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生产的新车,因此引得其他将领大为不满。廖师则时常受到美方的歧视和刁难,廖耀湘的吉普车还是美国一九四0年生产的旧车。分配不公造成两支中国部队积怨甚多,他们碰在一起常为小事起摩擦,有时甚至出现在战场上坐视不救的情况。

    孙立人好像突然看见廖耀湘的旧吉普车,立刻大声吩咐副官:“马上派人把我的‘qljeep’新车送到廖军长的军部去。”

    廖耀湘打着哈哈说:“何必呢孙军长,我这车也蛮好,蛮好嘛。”

    孙立人执着廖耀湘的手,恳切地说:“过去的事,若有不周之处,请廖军长多多海涵。”

    廖耀湘当然明白孙立人何以如此谦恭,他也不想得罪孙立人,何况孙立人眼下还在美国人那里吃得开。

    “孙军长说到哪里去了,兄弟我今后还要仰仗孙军长多多关照。”廖耀湘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亲热地说。

    十一月十五日,郑洞国、孙立人一行进入八莫前线新三十八师指挥部。师长李鸿报告,经过两日反复争夺,新三十八师在城南的阵地已经巩固,敌人退到市区。现已查明,增援八莫之敌虽然番号有两个师团,实际兵力不足一万人。另据空中侦察报告,日军有大批后续部队在畹町以南腊戌一线集结,估计是第三十三军增援八莫和怒江的总预备队。

    此时怒江前线中国远征军已经攻克龙陵、芒市,正沿滇缅公路向畹町及缅甸境内推进,日军虽节节败退,却处处顽抗。本多司令官将总预备队留在腊戌机动,说明他还在犹豫,还没有下定会战的决心,因为他随时可能遭到来自远征军和驻印军的两面夹击。如果驻印军以一个师摆在南(坎)八(莫)公路担任阻击,另以新一军主力全线出击,全歼八莫守敌当有绝对把握。

    郑洞国当场批准孙立人的作战方案,并将新六军第十四师调往八莫作总预备队。

    十七日,新三十八师第八十八团从巴朗出击南坎,切断八莫至南坎公路,摆出关门打狗的架势。

    同日,美机连续三天轰炸八莫市区,b—29“空中堡垒”携带的重磅炸弹几乎夷平了城里的所有房屋。日军只能依靠地下工事和断壁残垣进行巷战。

    此后一周,中国军队向八莫发起总攻。由于坦克受阻于后方山路,不能及时开上前线,因此攻城部队只能在炮火掩护下与敌人进行逐房逐楼的争夺。双方均伤亡重大,攻坚战呈白热化状态。

    二十日,大批日军突然出现在南坎方向,并且发现敌人坦克纵队。第八十八团阵地多次被攻破,团长及营以下军官伤亡逾半。师长唐守治亲率另外两个团投入战斗,然而日军攻势有增无已。原来狡猾的本多司令官虚晃一枪,把总预备队三万人全部投入八莫战场。

    战场形势骤然严峻起来。

    孙立人一面给唐守治下了死命令,一面火速驰电郑洞国,请求新六军立即从瑞姑向南坎侧背发起进攻,以解南坎之敌对八莫会战构成的严重威胁。

    就在这时,一封重庆急电送到孙立人手上。

    史迪威的继任艾尔魏德迈中将是个生性温厚处世周全的美国军人,他善于同各种上司周旋而很少出差错,因此一直受到重视稳步晋升。史迪威的前车之鉴无疑使魏德迈大受裨益,他推荐自己的副手萨尔登将军接替中国驻印军总指挥一职,但是他告诫萨尔登,驻印军不是美国军队,不要过多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务。萨尔登严格遵循魏德迈将军的指示精神,将武器装备和作战飞机大部分转移到盟军其他战区。这样,委员长虽然巩固了权利,但是从此运进中国的美援物资却逐月递减,后来连前方战场的飞机支援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有求必应了。

    委员长不在乎这些损失。对委员长来说,重要的是他打败了史迪威的挑战。日本迟早要被盟军打败,那时,谁拥有军队,谁就拥有中国。他在乎权力。

    十月,日军在广西发动最后一次桂柳会战,连续攻克桂林、柳州、南宁,另一路日军占领贵州独山,逼近贵阳。重庆政府调集二十个师进行反击,将日军逐回广西河池。此后直至抗战胜利,日军再无力发动进攻,基本取守势。中国军队转入攻势,陆续收复广西柳州、桂林,湖南、湖北两省及江西、广东等部分失地。

    十一月二十日,也就是萨尔登到职第二周,早有戒心的中国委员长为了防止自私自利的英国人在收复缅甸的战斗中再次利用驻印军作炮灰,于是不顾蒙巴顿勋爵的强烈抗议和魏德迈将军的劝阻,借口国内战事吃紧单方面命令新六军空运回国。十二月一日,最后一批新六军士兵在印度萨地亚汀江机场登机完毕,空运到湖南芷江机场降落。半年后,这支全副美式装备的威武之师作为中华民国政府的“御林军”再次空运到首都南京受降,令饱受日寇蹂躏的南京人民大开眼界热血沸腾。

    然而这一纸电令却使鏖战正酣的八莫前线总指挥孙立人呆若木鸡。

    对孙立人来说,委员长釜底抽薪意味着一种警告,它使孙立人立刻陷入这样一种困境:他必须独立支撑八莫会战。如果战斗失败,他将对此承担严重后果;如果他放弃会战,那么他又将承担畏敌不前和延误修通中印公路的重大责任。孙立人打个寒噤。他从电报里分明看见了委员长那双阴沉沉的不信任的目光。

    电话铃响了,是廖耀湘从机场打来的电话。

    “孙军长,我先走一步,委员长有令在先,兄弟不得不告辞。”廖耀湘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气,孙立人能够想象出廖耀湘那种得意洋洋的模样。

    “廖军长此去鸿运高照,前程无量,真是可喜可贺。”两相对照,孙立人心里愈加酸溜溜的。

    “哪里哪里,孙军长劳苦功高,还望多多保重。”对方打着哈哈说。

    孙立人费了一番踌躇,终于下定决心,用一种不大自然却直截了当的口吻说:“廖军长提前回国,兄弟本该当面送行,奈何公务缠身,不敢松懈。即刻派人到机场,送上印度产鸡血石一颗,密支那产绿翡翠一盒,还望廖军长笑纳。”

    “兄弟无功受禄,如何敢当孙军长如此厚意?真是惭愧惭愧。”

    “廖军长今后是委员长身边的人,还望替兄弟多多周全。”

    廖耀湘自然明白孙立人眼下的尴尬处境。他不露声色地暗示道:“依兄弟之见,孙军长在美国人手下做事何必太认真,打不到鱼儿还不能把鱼儿赶跑?缅甸将来终归是英国人的地盘嘛。”

    好个精明的乡下佬!孙立人一拍脑袋,顿时大彻大悟。这就是说,委员长绝不愿意看到驻印军与日本人拼实力消耗,缅甸是英国人的殖民地,中国人何必辛辛苦苦为他人作嫁衣裳呢?

    孙立人只消付出最小的代价把日本人赶跑,赶到曼德勒以南英国人的战区去,让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就算圆满完成委员长交给的任务。

    挂断电话,孙立人立刻发布命令:攻城各师暂缓进攻,新三十师退出南坎公路,网开一面。新一军主力在巴朗、曼昌、唆基一线摆开阵势与日军对峙。

    现在,胸有成竹的孙立人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只消等到中国远征军打到畹町、瑞丽一线,敌人就会不战自退。那时候,他就稳稳地“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3

    二十日,新三十师前沿阵地遭到猛烈炮击。炮火过后,成群的日军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向第八十八团一营占据的丁康高地大举进攻。

    营长王礼垓从望远镜里注视着敌人的坦克。敌人坦克不多,有十几辆,好像一群难看的铁乌龟在地上慢慢爬动。

    王礼垓是个久经沙场的步兵指挥官,他知道该怎样对付敌人的铁乌龟。他一面频频调动炮火,一面指挥轻重气枪消灭敌人的步兵。敌人坦克在呼啸而来的密集炮火轰击下,有的被炸翻,有的起火冒烟,剩下的掉过头仓皇逃窜。中国军队以炮火优势压制敌人,当天,敌人的三次进攻均被打垮。

    入夜,狡猾的敌人以一支精悍的快速部队穿过南坎公路,从侧背袭击了第八十八团指挥所和炮兵阵地。天色微熹,当一队日本坦克突然气势汹汹地闯进后方阵地时,人们全都因为猝不及防而乱成一团。日本坦克冲进步兵指挥所,击毙军官多人,摧毁炮兵阵地两座,缴获一五五远程榴弹炮和野战炮三十余门。丁康高地失去炮火掩护,于当天下午失守。

    丁康高地扼南坎八莫公路要冲。高地一失,新三十师正面就被撕开一个大缺口。唐师长连夜赶到一营。师长盯着头缠绷带脸色煞白的王营长,仿佛打量一个不中用的废物。

    “限你明天之内收复高地,否则不要回来见我。”师长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礼垓,少校军衔,二十六岁,英国普茨茅斯军校毕业生。他此刻已经三处带伤,浑身血污。他的部下还剩下不到一半人。这些投笔从戎的热血青年有许多已经英勇战死,永远躺在异国冰冷的土地上。如果现在再把剩余的士兵驱赶上高地同敌人拼命,他认为这样做未免太不人道。

    但是师长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王营长悲壮地集合队伍,迎着旭日的曙光向死亡高地走去。

    激战又进行了整整一天。

    黄昏时分,一营终于夺回高地,全营官兵还剩下不到四十个人。王营长身负重伤,被士兵抬上高地。他噙着热泪向师长报告一营已收复高地的胜利消息。不料师长不为所动,竟然命令一营放弃高地,退回巴朗待命。

    王营长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天边一片血红的晚霞。晚霞辉煌地映照着战场,映照着高地下面漫山遍野的弹坑和中国官兵的尸体。他大叫一声,吐血身亡。

    对于我的渴望干一番大事业的炊事兵的父亲来说,公元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下旬某日傍晚,注定是一个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轰轰烈烈和终身难忘的时刻。

    这天他奉命往八莫前线送给养。临刑被告之那里的部队已经打了几天几夜,他必须在天亮前把给养送到团指挥所。

    然而他在途中却遭遇到了意外的事故。

    当他和助手驾驶一辆gmc十轮大卡车沿着崎岖山路颠颠簸簸地赶路时,突然从附近山坡下面传来猛烈的机枪射击声,夹杂着手榴弹爆炸和人的喊叫。突如其来的枪声使我父亲神经高度紧张和亢奋,他把车开进树丛中隐蔽,然后拎起卡宾枪钻出驾驶室,匍匐着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坡。

    原来有一辆敌人的游击坦克正在袭击过往车队。

    这是一辆日本“三五式”超轻型坦克。我的父亲虽然没能当上坦克兵,却始终对坦克怀有浓厚兴趣,因此对敌人坦克的情况了解很多。严格地说,这种轻型坦克不能算作坦克,它状如一只方铁箱子,正面装甲只有主战坦克的一半厚,没有旋转炮塔,只配备二至三挺大口径机关枪。坦克战斗全重仅四吨半,能装在卡车上运输。如果遇上美国的三十二吨“谢尔曼式”或者五十吨“潘兴式”坦克,不用开炮也能把它碾成一堆废铁。英国人在一九四0年出版的不列颠军事百科全书中公开嘲笑这种日本坦克,称之为“母坦克”(亦译“雌性坦克”),意即没有坦克炮的坦克。

    日本是个资源匮乏的国家。日本人惜铁如金,因此在设计这种微型坦克时不大在乎外在形象而更注重它的灵活性和实用性。“三五式”坦克能够灵巧地穿越丛林和水田,能在山区的崎岖小路上通行,不用加固道路和桥梁,隐蔽性能好,往往能在敌人不易发觉的地方突然发动袭击。在一九四二年的太平洋战场上,骄傲的英美士兵正是被这种其貌不扬的小坦克打得丢盔卸甲。而在中国战场,这种坦克更是所向披靡,把缺少重炮和反坦克武器的中国军队从东北一直撵到贵州。

    现在,这种专干偷偷摸摸勾当的卑鄙家伙又溜进盟军后方,大肆扫射盟军车队,屠杀没有防备的后勤人员。

    对于我从未打过仗的炊事兵父亲来说,这种残酷的战争场面还是初次经历。他看见有几辆军车被打得起火燃烧,腾起大团黑烟。张皇失措的中国士兵纷纷跳下公路躲藏,机枪子弹无情地追逐他们,把他们打得浑身都是窟窿有的士兵开始还击,冲锋枪子弹只在坦克上碰出一串火星,手榴弹也无济于事,没有炸药包,没有反坦克炮,那只丑陋的铁乌龟轧轧地爬来爬去,如入无人之境。

    “我想我得干掉这家伙!我想我无论如何也得干掉这家伙!”我浑身发抖的父亲伏在地上,绝望地想道。

    恐惧很快便消失了。面对敌人坦克的猖狂挑战,我父亲开始感到不可遏止的冲动:与敌人决斗,消灭它!他开始动脑筋。

    从地形上看,他们隐藏在山坡上方,敌人坦克在下方。公路在山坡下转了一个急弯,形成一个大大的“s”“s”的外侧是一道深陡的溪谷。敌人坦克占据了这个险要地形,用火力封锁了公路。

    敌人占有火力和装甲优势,而我父亲隐蔽在敌人上方,占据地形优势。他驾驶的gmc大卡车自重三吨,载重七吨,八缸发动机,一百三十匹马力。如果他出其不意地冲下去,以十吨的重量加速度猛撞那辆四吨的小坦克,是有可能将其撞翻或者撞下山沟里去的。但是如果敌人及时发现并开枪扫射,或者汽车中途熄火,或者力量不够充足,没有撞上,如此等等,那么我父亲就会变成一个血肉模糊的机枪靶子。

    成功与失败的机会各占一半。

    gmc开动起来,发动机呜呜作响。我的心跳如鼓的父亲憋住气,悄悄把汽车开出树丛。当那辆坦克还在公路上肆无忌惮地追逐人群时,他把脚下的油门猛地踩到底,驾驶大卡车冲下山坡。

    许多年后他才心有余悸地对我说:当时他大脑里一片空白,心脏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手指痉挛地抓住方向盘,眼前只有一辆怪模怪样的坦克幻象在晃动。全部感觉好像是一场梦,又像是腾云驾雾。

    他听见耳边呼呼风响,觉得仿佛过了一世纪,其实战斗全过程不超过几分钟。

    敌人坦克完全没有料到会有一辆汽车从山上冲下来拼命,等驾驶员发现复仇的大卡车隆隆逼近时要掉转枪口或者逃跑已经开不及了。只听见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小坦克被巨大的冲击力抛起来,翻下公路,顺着陡峭的山坡跌下沟底,轰地起火燃烧。

    我父亲受了猛烈震动,昏厥了几分钟。他的大脑受到损害是如此严重,以至于终身落下一个脑震荡后遗症的毛病。等他被助手救醒过来,才发现卡车引擎盖已经全瘪进去,汽油漏了一地。他们刚刚来得及躲开去,那辆汽车就燃起大火来。

    由于我父亲报销了一车给养,导致那支部队在战壕里整整饿了两天,因此他险些受到军法追究。好在有助手作证消灭敌人坦克一辆,功过相抵,才没有上军法处或者挨板子坐禁闭。只是这个结局不大公平,使他和当英雄的光荣与梦想失之交臂。

    我父亲还对我说过,他的同学龚壮丁就是在八莫之役英勇阵亡的,那个地名好像叫巴朗,记得只是一片浅浅的山丘。

    好像为了证实父亲的记忆,许多年后我下乡到云南建设兵团当知青,地点就在弄巴,与缅甸巴朗街隔一条小河相望。无论白天夜晚,都能看见对面山坡上许多闪闪发亮的铁皮房子和灯光。巴朗街是我们这一代的大地方,当地人不叫巴朗,称“洋人街”我们到边疆接受再教育,下车第一课就是敌情教育课。团部保卫干事列举大量事实,充分说明反动派亡我之心不死,当年砍掉徐学惠双手的土匪就是从洋人街派来的。还参观实物,有图片、血衣、铡刀什么的,擦得人人眼睛雪亮。日子长久了,有知识青年犯自由化,偷偷跑过去赶街,回来却说应有尽有,好玩的很。

    龚壮丁是瞄准手,炮兵的眼睛,他们的部队是在密支那战役后期上前线的。听说龚壮丁表现很英勇,八月份提升为上士班长。我父亲曾在运输途中遇见过他,看见他坐在炮车上,黑了许多。两人都大叫,汽车就飞快地错过,一如人生中许多不及回头的场面。

    龚壮丁阵亡的噩耗是打完仗才传来的。听说他们阵地遭到敌人炮火袭击,一发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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