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走着。
一个头发花白,神色昂扬地妇女也站起身来,大力地鼓掌。
那是外交部副部长宁自雪。
紧接着,一个面色沉稳的老人也站了起来,开始鼓掌。
那是前北京市长许远军。
随着班鸣卓向前走去,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来,开始鼓掌。
主席台上,张耀楚和黎容汉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同时站起身来,开始鼓掌。
他们两个一站起来,台下顿时站起一大片人。
丁闻涛铁青着脸,面沉似水。
他没想到,居然连张耀楚和黎容汉也来凑这份热闹。难道,他们真的认为他们就凭那一本红皮书便能斗倒自己吗?
太天真了。
政治局常委有七个人,只要自己拉住何震州,再加上解云和孟兆华,便能占多数票,姜干是个软骨头,墙头草,哪边有利就朝哪边倒,根本不足为虑。这样一来,自己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想着,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突然,他发觉身边又有人站了起来。
一惊之下,他转过头去。
是解云!他竟然也
接着,孟兆华也站了起来,开始鼓掌。
丁闻涛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似乎都被抽走了,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中。
完了,一切都完了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已站了起来,对向外走去的班鸣卓鼓掌。
掌声中有虚伪的,不以为然的,甚至是恐惧的,也有真诚的,热烈的,全心全意的。
潮水般的掌声中,班鸣卓的脚步却如此昂扬而坚定。
他走出大礼堂,走出长廊,走出前厅,走出人民大会堂。
走向下面静静等待着他的人。
那是默默敬礼的陈玫和数百名警察
美国,华盛顿,白宫。
橄榄形办公室内所有的政府高官们都默然无语。
总统抬手示意关掉了电视。
转向冲进来的那个年轻人:“youarethespecialistofchina,tellme,whatwillhappen?”
“youwanttoknowthetruth,mr。president?”青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
“ofcourseido!justtellme!”总统有些不耐地捶了下桌子。
青年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idontknow,mr。president,thetruthisidontknow”
“中国共产党第四十一届全国代表大会于本月二十日顺利闭幕,会议选举解云同志为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央军委主席,张耀楚同志为国家主席,孟兆华为国务院总理,黎容汉同志为人大委员长,国家副主席,宁自雪为外交部长,政协主席,政治局常委,葛鸿宇同志为中央书记处书记,政治局常委,会议还同时公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党内职务选举修改条例,通过了大力加强法制建设,完善宪法条款的提议,本次大会”
电视中,播音员的声音庄严而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路女士,已经可以了,请跟我来”一个中年的男子声音在一边响起。
路婵娟的目光自电视屏幕上收回,站起身来,跟着那个中年警官向里面走去。
两个人的脚步踏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阳光透过合金栏杆自窗内照到走廊上,留下一道道暗黑的阴影。
路婵娟小心的用脚避过那些阴影,似乎踩上去便会破坏了什么一样。
一道道铁门在她的身前打开,又在身后合拢。
终于,她走进一个小小的会客室。
室内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两个制服笔挺的警察背着手,神色严峻地站在桌子旁。
路婵娟在桌子的一边坐下,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椅子边。
然后,她低下头,等待着。
“当啷!”开锁的声音响起。
屋子左面的一道铁门打开,身着囚服的班鸣卓慢步走了出来。
路婵娟猛地站起身来。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婵娟”班鸣卓温和地叫她的名字。
“鸣卓”路婵娟强忍着扑到他怀里的冲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与班鸣卓的会面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而自己任何的冲动,都有可能造成这次会面提前结束。
“我们先坐下吧。”班鸣卓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路婵娟扶着桌子缓缓坐下,她的目光始终紧随着班鸣卓,似乎怕自己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一样。
“才几天不见,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减肥么?”班鸣卓微笑着打趣她。
路婵娟也笑了一声,但随即沉默下来。
“怎么样?还好吗?a组的大家?”班鸣卓关切地问。
“都好”路婵娟勉强提起精神“段墨他们三个整天不知道忙什么事,很少在a组,核桃嚷着非要一起来,幸好唐卡答应陪她玩骑马打架,否则我还来不了呢!只是小如和小妖看电影时被人认出是a组的,结果看电影变成了被人当成电影来看,害得她人生的第一次约会以狼狈收场而告终”
“老江培育出来的防沙植物已经交到中科院了,司马院长见到后高兴得不得了,估计经过鉴定后会迅速推广,这下老江一定会瞑目了”
“凤凰已经恢复了备份,不过现在她什么都记不得了,唐卡整天陪着她,让她了解a组过去的一切”
“小云儿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对我们说的话基本都有反应,她画的画也不只是那些恐怖的事情了”
班鸣卓静静地听着,思绪随着他的目光飘向窗外,飘向他朝思暮想的地方
“啊,对了,你听一下这个吧”说着,路婵娟掏出一个微型的录音机,按动了开关。
略带嘈杂的声音在会客室内响了起来
“你说邵定中是人渣?凭什么?绝对的权力一定会有绝对的腐败吗?法国大革命时期的罗波斯皮尔在当不就被称为不可腐蚀的人吗?今天的中国谁有绝对的权力?可是腐败的人比比皆是,充斥着社会的各个阶层!就算邵定中是失败了,可他至少有改变世界的勇气。至少他努力过,至少是一个悲剧的英雄!”一个颇为激动的男子声音说。
“我的观点是,邵的政策是对政治结构的简化,这从短时期来看可能会有效,但是从最好的角度来看也只不过是把治理的结构恢复到刚解放的时候——就是因为那种结构无法适应发展的经济和被解放的人民,中国才走到了现在这个阶段。退回去,也只能是下一个循环的开始,只是既得利益者的洗牌而已,普通百姓实在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关键的问题是,谁能保证邵不会随心所欲滥用权力?而受害者却是整个国民!
这样的教训还不够多吗?“另一个相对更为冷静男子说道。
“哎,可是这世上还真是难有两全的法子。欧美的三权分立在权利制约平衡上是比一党专政好点。可是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现状特色。没有一个中央集权的政党统治,现今的很多边疆问题民族矛盾外来压力是很难压住顶住的制度与人哪个重要?我说不好,不过我想多数平凡人的民主还是好过个别优秀人才的独裁吧?”这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我想说的是无论民主还是专制都会有腐败和暴政产生。在民主制度下政党和政客容易为了自身的利益欺骗民众,而损害整体的利益。虽然民主可以使矫正错误容易一些,民主犯错误的机会也远大与其他。这就其本质来说是权力的拥有者和执行者不统一,信息不对称造成的。这样就造成了民主制度下社会成本过高的弊病。说到底就是到底应该由谁来掌握权力。用一句套话来说民主和专制是具有对立的统一,在人类发展的现阶段是不可能有纯粹的民主的。”先前那个激动的男子又说道。
“我不是学者,也不会辩论。但我关心我的祖国。我说过,我是个共产主义的拥护者,但我不会加入现在的中国共产党。他是不完美的,但应该让他执政,因为今天的中国只能由他领导,只应由他领导。不同时期,情况不同。大家都知道,现在我们的有些做法,政策,是不得已的!”一个很年轻的声音插入道。
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说:“要我说,什么共产主义、社会主义,都是些失败的尝试和假想。老马过于强调物质上的必然性,就是唯物过了头。人类的发展绝不是机械的滚动,并不能用单调的公式去解释和预测。巧合和人为的因素在不断对整个人类历史产生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勉强在其中找出一些规律只能作为对过去的总结,而不能用来左右未来发展的方向。”
“各位,我想班鸣卓在大会堂内的演讲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是民主还是独裁或者任何政治体制,其最基础的问题就是一个字——”人“。区别只在于独裁是一人,而民主是万人,优秀的独裁固然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远离腐败,而优秀的民主或许也有不产生腐败的时期,说到底,政治体制的关键在于,如何才能够更好的约束腐败的产生!”
“你也承认具体的人才是制度的活动力来源了。那么一个问题也就出现了——你的制度活动力来源的人是在制度之上呐还在其下?好的制度能在不好的制度之下出现吗?请注意我是指按制度所制度的框架体现相当多个体利益的好的制度会出现吗?就是说现实运作的时候,不好的制度容许在它的制约下改变它的不好吗?制造制度就是为了保证制度,这就是我说的机制,它是制度之先就必须遵照的东西。”
“我还是不太同意你把制度和人如此割裂开来。一个好的制度设计的追求应该是达到帕雷托最优,而在实现帕雷托最优的过程中,最难的不是如何去完成,而是如何去确认个体的需求。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让更多能够自我负责的个体加入这个制度,共同确立制度的目标才是必然的。换句话说,具体的人才是制度的动力和活力的源泉,而好的制度应该是相当多个体的利益追求者。当然这是在进行理论推演,不过在实际运作中,放弃一个由不完美的人组成的不完美的制度而去寻找一个完美的人代替它,恐怕还是有些天真和短视。”
“中国的现状是肯定需要改变的,问题在于怎么改变。我认为民主和专制只是技术手段而已,而且绝对的民主和绝对的专制只能是理念而不可能在现实中存在。在这两个极端之间,为了解决现实问题有很多种组织和搭配的方案,比如公司的董事会制度,比如物业管理的业主委员会制度,比如军队中的两长制或者参谋长联席会议制度,比如三省六部等等。这些制度都是为了解决各个不同时代,不同环境下的具体问题而产生的,都是了不起的制度设计。我认为,现在中国需要组织逐级的选举,为各级立法和司法机构运作提供资金和人员”
班鸣卓仔细地听着,然后向路婵娟投去询问的眼光。
“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在街上遇到一些人在讨论,便顺便录了这盘东西。”路婵娟轻声道,温柔而深情地注视着他“现在,在学校,在机关,在工厂,在矿山,甚至在边远的农村,只要是有中国人的所有地方,人们都在进行着这样的讨论”
班鸣卓的目光中露出无限欣慰:“这就好了,我们的人民是智慧的,只要他们肯认真地去思索,去实践,去探索,总能找到一条真正适合中国的道路来,我衷心希望的,也正是这样”
路婵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一个保温食品盒:
“来,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麻婆豆腐,还有鸡豆花,桂花藕元”说着,她一样一样地将菜摆了出来。
班鸣卓突然伸出胳膊,隔着桌子握住了路婵娟正在忙碌的手。
路婵娟整个人顿时凝固,然后也紧紧反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握着,一动不动,似乎想倾诉的一切都已通过自己的手向对方表达了
左面那个年轻的特警看了看表,正想说什么。右面那个年长些的特警冲他使了个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年轻的特警轻轻吁了口气,继续默然站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夕阳将绚烂转入窗口,柔和的金色光芒如同那无声的情怀,静静淹没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