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一针见血。楚清清饮下杯中之酒,酒香气息在鼻息间弥浮难散,回步让侍婢添酒,说道:“皇兄虽言之有理,可那毕竟是寻常百姓之家。你别忘了清清的身份,更别忘了太子并不属于清清一个人,更何况,我与太子还不曾谁属于过谁,我是你和母后手中的棋子,又何尝不是在被太子利用,我们是夫妻,却也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如果梧惠宫的主人不是楚清清,或许她亦有楚清清的自知之明,可她定学不会楚清清的云淡风清。她就像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来描述她身置的位置,她什么都清楚,用她的方式活在梧惠宫里,控制着两方摇摇欲跌的平衡。
“太子也是凡人,所以才会在权力的旋涡里努力奋斗。你就没想过,或许他会突然间干一件寻常百姓家丈夫见妻子晚归该干的事情。”
楚清清的笑容越来越淡,越来越伤,她不介意让濮阳洵笑话,她只是觉得自己可怜。杯盏又是一空,楚清清说:“皇兄与清清打赌,不就是赌太子对清清用了情么?”
“不错,此刻情之一字在太子那里是大忌,是万万犯不得的。不过,本王就赌他没出息,就赌他不够成稳没有定力,会为你乱了心神。”
濮阳洵说此话时,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很久了,又一个时辰也过了,又又一个时辰即将过了。楚清清似乎很无力说出胜利的话,要求濮阳洵如初时相约那般派人送她回太子宫。
子夜的静,静得满天都飘扬着悲伤难过的月光。楚清清已不知喝了多少杯了,诚如她开始所言,她很清醒,没有醉意,甚至连这一日来的疲乏似乎都不见踪影。月色如水,在每棵树每朵花每棵草之间流淌,仿佛间,楚清清以为那是冬日里悄然降下的雪霜。
“他连我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何为那寻常百姓丈夫所为之事?”更何况,相约的期限早就过了,如她所愿,她赢了。
濮阳洵兀自饮下一杯“如果他对你动了情,就算你没告诉他去哪儿,他也会找到你。”
眼及处是一排人高花墙,婆挲的树影正在墙体上摇曳生姿,那墙中所开的一拱形门,正极力的送着清凉的夜风袭卷院庭。侍婢又从那门下走来,拖碟里是又换过的一壶新酒,为二人满上后,便侍立在侧。
“皇兄太高估清清在太子心目中的位置了,我知道他不会来的。”楚清清又将杯中酒咽下,如初的甘醇,却不知在何时添了一味浓苦。垂眸看着空空的杯子,口中喃喃的念着“他会来么?他不会,他一定不会。”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楚清清伸开手,月色下苍白的指缝间什么都抓不住。
摇身笑望着濮阳洵,让酒息熏红的颜颊凭添了一抹娇柔的妩媚,双眸若水,似乎让泪噙淹,盈润的光泽熠熠生辉。“已经二更了,连夏虫都休息了,惟有我们这两个都不愿认输的傻子,在这里沐浴着月光无聊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