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听着戚嘉说话的宁斐,缓慢起身,和他并排靠在桌子上“我和她是合法夫妻,她如果死了,我脱不了干系。如果你没有阻止我,恐怕这酒,我得蹲在监狱里喝了。”
“我签了一沓子的病危通知”戚嘉低下头,杯子里的酒在亮如白昼的书房里,红的像血“那天,她刚好一点,你就进了病房。你出来了,我去善后,她对我说,她说戚嘉,我会死吗?我很怕。明明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眼睛里却充满了绝望。那一刻,我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极其奇怪的想法,我想,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能跳着一只脚,往另外一只上擦冻疮膏了。”
戚嘉猛的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真的,不能给她一条生路?”
宁斐不回答,伸手搂住了戚嘉的肩膀“为了她,你肯再陪我喝上一回酒,也是难得。”
戚嘉谨慎,公司从一家开到五六家的时候,他就开始小心翼翼处理他和宁斐的关系,不似从前的兄弟般的亲密。而后组成集团,他更是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句先生,从不越矩,任何事情,他都是从宁斐的利益来考虑。
这也是十五年,多少人事变换,他依旧站宁斐身后最近位置的原因。宁斐持着全部股份,他不是股东,却享受着宁氏每年纯利百分之二十的巨额福利。
戚嘉拎着酒瓶给自己和宁斐倒酒:“我没见过任何人,像沈黎,爱的那么干干净净、轰轰烈烈,我很羡慕她,我希望她可以让我继续羡慕下去”
宁斐碰了碰他的杯子,又喝光一杯:“我可能真的起了杀心,连我自己都没察觉,毕竟沈家产业确实很丰厚。可我没动,也暂时没有计划动沈黎。交易达成,你亲自送她回去,让她好好活着,让你羡慕。”
“谢谢”戚嘉神色微动,一饮而尽。
“希望以后,没什么事,你也能并肩和我坐着,喝上一杯。”宁斐挑着一丝笑对戚嘉说。
戚嘉万年不变堪称教科书的笑容里,难得的,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俩人从桌边走到阳台,坐在阳台的地毯上,又开了瓶酒。
“1992年的啸鹰”宁斐品着杯子里的红酒“我本来打算婚前单身夜跟你一起喝的。”
“你爱周晴吗?”戚嘉抬头,目光穿过穹顶,往着星光。
“爱?”宁斐似乎是在品酒,半合着眼睛,嘴角挑起一丝讽刺的笑“你我这个年纪,这个身家,说爱情,太幼稚了。”
“也对”戚嘉干脆躺在地毯上,视线更开阔了。
“宁氏在同行业里已经处于垄断地位,我目前也没有拓展其他行业的打算。所以,你趁这段时间,该休假休假,顺便找个人,成个家。”宁斐也躺在了地毯上。
“我怎么觉得,我还能爱一回呢?”戚嘉讪讪的笑了。
“这话,得加上一句”宁斐枕着胳膊,晃着杯子里的酒。
“什么?”戚嘉颇为认真的问。
“十年前”三个字从宁斐口中说出,似轻叹一般。
戚嘉目光深沉,穿过酒杯,落在宁斐身侧:“你娶了周晴,皓轩接回来吗?”
“皓轩...”宁斐迟疑“他今年八岁了吧,一年级?”
“三年级了,学上的早。周妈前几天打电话,说他想学钢琴”戚嘉不得不提一提这个孩子,孩子的身份尴尬。一个代孕出来的,没有享受过一天父母之爱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打发给了保姆保镖。
宁斐极少去看他,八年,去过的次数一个手掌能数的过来,有任何的事情,保姆的电话也都是打给他。
那孩子的眉眼,像极了宁斐,每次他去看他,他都懂事的让他照顾父母亲的身体,也都不会刻意打听,父亲和母亲的近况。
“是吗,请老师了没?”宁斐不自然的问了一句。
“请了”戚嘉需要知道宁斐如何对待这件事,以便于他处理之后的事情。
宁斐很长一段时间没开口,屈着一条腿,靠着软垫半躺着,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你娶了周晴,会有你们自己的孩子。”戚嘉也靠着软垫半躺起来,陪着他喝“我之前试探过,她表现的,并不像说的那么不在意。”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宁斐反问。
“你不接受这个孩子,沈黎更加不会接受。接回来,徒增不必要的烦恼。不如像沈黎一样,剥夺他的继承权,改为赠与部分资产。赠与的资产,从现有资产中剥离,交由第三方公司打理,等他成年后,再交还他管理。”戚嘉回答。
宁斐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可行:“沈黎给了他什么?”
戚嘉道:“沈家在纽约的一栋写字楼,一间酒店,还有十七间商铺,交给了韩其东介绍的第三方公司管理。今天审阅的文件里,我发现,沈黎并没有如卓曦当时提过的,直接签署放弃纽约所有资产的文件,而是改变了放弃的方式,转到了宁皓轩名下。”
“是沈家的风格,拿不动产说话”宁斐若有所思。“既然她给了不动产,我给信托基金”
“剥夺继承权的文件我会让律师准备好,婚前协议的文件,是不是也要一起准备好?”戚嘉松了一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一起准备好。”宁斐也觉得好像卸去了一些如影随形的事情,却没有任何的轻松感,只觉得疲惫。
酒,喝的一滴不剩。戚嘉微醺离开书房时,宁斐还坐在那,闭着眼睛,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戚嘉知道,他此刻考虑的事情,即便是关乎沈黎,也不会违背他对他的承诺。她安全了,那个跳着脚擦冻疮膏的小姑娘,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