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进了宅门。
陆逍看了一眼那白布裹的尸体,面容平和,他往车上一坐,赶着牛车,就向城外驶去。
他挨着何温言的尸体,嘴里还慢悠悠絮叨着,
“故人一场,就送你一程吧。”
话的尾音,夹杂着几许悠长的叹息.....
风吹乱他的头发,满脸沧桑印记,那貌似平静的眼底,暗暗翻涌着悲戚。
何温言,曾是他年少时最羡慕之人。
可如今,无声无息的死了,连一副薄棺都没有。
陆逍在城外选了一处尚且景色怡人之处,
草草埋葬了何温言。
他惨淡一笑,还给他立了个简单的木碑。
—— 【痴人何温言】
陆逍倚坐在坟前,任今日的乱风鼓动薄衫,
手里一壶浊酒,一半洒于地,一半流入喉。
酒喝尽,缘也尽了,
他闷闷扔下酒瓶,坐上牛车回城,小心收起了眉间眼底的悲凉。
游医多年,他早已看淡世间生死。
只不过是,人生大梦,一场唏嘘。
他与何温言识于微时,同于虞山医宗拜师学医。
医宗萧条多年,只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学生,何温言。
年少成名的天才神医。
令苦学的陆逍难以望向其背。
何温言原本该于医术上封神的一生,却止步于去了一趟盛京沈府。
他被请去给沈阁老治病,就此与沈家长女沈宛容相识相知。
只一眼,孽缘起,误终身。
可何温言的出身,又岂能留住容冠盛京的沈家长女?
明帝燕昭一道圣旨立沈宛容为后,十里桃林的盛宠,又岂是何温言一介白身所能相比?
若这沈宛容能安稳做了皇后也罢,
可她入宫三年而亡。
何温言痛不欲生,自此便将一生蹉跎于此。
他半生精研佛法,想追妖僧来处、查皇后死因。
他耗尽心力去救治宛容的独子。
为助宛容之子夺回皇位,他还费尽心机篡了白莲教,苦心经营。
和陆逍一起游医的几年,化名裘真理的何温言,就已是满嘴鬼话传教的白莲教尊使。
陆逍越来越看不穿他,他甚至捡了貌似宛容的孤女,称要按皇后之德教养。
他执念深重,认为宛容弃他而去,是喜欢皇宫,是要当皇后。
那宛容的儿子,就一定要坐皇位!
那貌似宛容的孤女,也一定要做皇后!
如此一对璧人在眼前成事,他才有脸去见宛容。
真是疯魔了!
陆逍叹息,可惜了那一身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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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县沉着脸。
事情有些脱控。
守御所的官兵已将现场团团围住。
孟千户已急得抓耳挠腮。
赖氏宗族是本县最大的宗族,全族有三四千口人丁。
其族长威望极高,许多事情,江知县还要同他商量着来。
譬如此时,赖族长就对着他口沫横飞。
今日,赖氏宗族来了百十号青壮年,为被高敞踢死的赖全胜讨要说法。
要将谋害亲夫的荡妇苗三娘绑走沉塘。
还有赖全胜生前欠的赌债,白纸黑字的写了清楚要用女儿赖玉娇还债。
所以,这母女俩是要一并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