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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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王妃出身陇东李氏李靳西,是前朝乃至年代更久远的老牌世族家的嫡女,从小就接受严格的世家教育和熏陶,这样出身的女子就像是没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一切以大局为重的大局观。
庚王府正妃李氏,侧妃沈氏,妾室小李氏和汪氏,加上五个孩子。身为当家主母的庚王妃李氏行事一板一眼,严格按照等级对待王府的所有人。教育嫡亲子女严格苛刻,但却并不故意苛责庶子庶女、妾室,有手段的说一不二,将庚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以前淘气捣蛋的萧清瑶,也仅仅只敢在自己院子中淘气些,各种规矩却是一样都不敢落下。
换句话说,她以及府里的所有子女是被庚王妃亲手教养长大的。
所以,回到王府,萧清瑶一如往常禀报庚王妃以后才回了自己的院落。
萧清瑶有每晚都沐浴的习惯,不用她多说什么,留在府中的拂冬和念夏便已经备好了沐浴的汤水伺候她沐浴更衣,一直折腾到亥时才上床休息。
但她却没有一丝睡意,只靠在大枕上发呆。
这次是她磕了脑袋以前答应赴约的宫中宴席,按照她前世的性子,这种热闹十有八九是不会凑的,前世……
想到以前的事,萧清瑶起身披上大氅,就着室内昏暗的烛光一一扫过书架上的书册典籍。
没有一个耳熟能详跟前世有一丝联系的书名,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刚结束战乱没几年,百废待兴。
她的祖父是开国帝王,只是刚平定天下,登基三年便因为南征北战留下的旧伤拖垮了身子,她的伯父,也就是她父亲的嫡亲兄长顺势登基,有勇有谋,杀伐果决,平息了因为先皇驾崩而引起的乱子,稳住了千疮百孔的大昭。
应该说只是暂时稳住了,这么复杂的局势,非几年十几年就可以彻底安定的,可就在这么敏感的时刻,刚被封为太子的萧清阳却出事了,而在场的只有庚王府的两个儿子。
萧清瑶习惯性的在脑子里复盘,复盘一些人际关系和过往发生的一些事情,想着想着突然一怔。
庚王妃李氏是延续百年的世家嫡女,侧妃沈明珠也就是她亲娘的爹,她的外祖父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多年,手握重兵,大昭初定后才被派去驻守边关,这配置……
萧清瑶一惊,怎么回事!当今圣上后宫的配置似乎整体水平还不如庚王府?
至少在登基之前,皇后和后妃们的家世还未必有庚王妃和她亲娘显赫有来头。
“啪~!”灯芯爆开的瞬间,也拉回萧清瑶的思绪,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继续复盘。
到底是年纪小,身体吃不消如此高强度一惊一乍的一天,她靠着卧塌睡着后,听到动静的敛秋才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把她放倒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盖上厚厚的棉被也没离开,只守在脚踏边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小主子。
萧清瑶是捡着父母的优点长的,七岁的年纪五官还未完全长开,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早前的眼睛如圆杏,黑且亮,带着孩童的懵懂和天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懵懂和天真就消失在一片深邃之下,只有黑且亮的眼仁儿一如往昔,但整个人的气场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天翻地覆的变化。
别人可能没有这么大的冲击,只有陪在她身边朝夕相处且心思细腻的敛秋察觉到了,想到可能是某些事或者某个契机让自己的小主子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这让敛秋有些惶惶不安,最近更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萧清瑶的身边。
***
萧清瑶的生物钟准时卡在卯时,起床洗漱用一点早膳或是拜见庚王妃一起用膳后,辰时开始上早课,按照年龄阶段不同,从启蒙的诗经典故到莘莘学子科考的各种书籍,女子八雅是贵族子女们的必修课,再加上可是随自己喜好增减学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每天学习的课程算是比较科学的劳逸结合,一直到戌时,少食些汤水休息片刻后才各自回自己的小院,拥有自己的时间。
早前一团孩子气的萧清瑶不敢有怨言,有了前世记忆的萧清瑶更是对这些贵族项目乐此不疲,再也不用为生计奔波的她,简直对琴棋书画着了魔般。
当然,前提是她的父亲在晚膳时分才归家,三缄其口,没有提起儿子的事,也没人问询。
风平浪静了几天后,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出现的侧妃沈明珠坐在萧清瑶的房间里,桌上是用温火焖着的金丝鸡汤,满室清香。
萧清瑶自家塾赶回来的第一时间,见到沈明珠也没有太过惊讶,安安稳稳的行了礼,接过亲娘亲手盛了半碗的鸡汤,浅浅抿了一口。
“什么风把阿娘吹来了。”
沈明珠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开口回答,侧身从嬷嬷的手里接过一个方正的盒子,推到萧清瑶的手边,半晌才缓声道:“你弟弟昨日傍晚已启程去边关虞城,今后会由你外祖父亲自教养。”
萧清瑶的汤匙终究是因为手抖碰到了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抬眸看着她的生身母亲。
沈明珠是非常典型的明艳美人,明艳到让人不敢直视的美丽,至少前世今生加起来,这是萧清瑶见过最独特标致的美女,没有代餐的美丽。
只是这样明艳动人的美人却有一副冷清冷性的性子,骨子里的冷,万事漠不关心,在她和萧清辉成长的这七年里,见过这位亲母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点不可思议,沈明珠对亲生子女的关切程度,甚至还不如庚王妃。
被女儿这样盯着并没有让沈明珠的表情有丝毫变化,“等年初的宫宴结束后,你也离开吧,离京百里的陵山,半山腰上有个温泉庄子,已着人将它划在你的名下,连带着这些……“就像一个平铺直述的机器,毫无感情的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萧清瑶放下手中的汤匙,抬手打开盒子。
厚厚的银票及各种房契地契,一块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烟灰色令牌压在这些银票房契之上,盒子很厚,学过术数和如何管账的萧清瑶却知道这盒子的分量究竟几何。
她怀疑沈明珠把半个王府的银钱全兑给她了。
“颜嬷嬷也会跟着你一起。”
这下萧清瑶是真的诧异了,颜嬷嬷是沈明珠身边最得力亲近之人,自小喝着颜嬷嬷奶水长大,跟着陪嫁入了王府,婚前婚后掌管着沈明珠大大小小各种事项,而这样一个人,她冷情冷性的母亲说要让她带走。
“王府里只留着兄长、大姐姐和二姐姐?”
“嗯。”
“只送走我跟萧清朗?”
“是。”
萧清瑶静静地看着沈明珠,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不一样的微表情,上辈子,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她却读不懂沈明珠脸上的冷漠。
“倒也不必等宫宴结束,我明日便离开吧。”
沈明珠难得停顿了半晌,“也好。”说完,没等萧清瑶再说什么,便带着嬷嬷离开了。
整个房间除了凉透的鸡汤残留的香味,还有一丝道不清的冷香,这香味甚至盖过了食物的清香,毫无防备的钻进萧清瑶的鼻腔,冷的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