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兴羞恼地说。
“师傅馈赠的乐器你怎么能拒绝呢?快收好。”泓将他的手拽过来,将手掌摊平,把那片叶子放进去。
“自大且自负!”夏小兴握起拳头快步向客栈的方向走回去。泓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一路上两人彼此沉默,先后进了客栈上了二楼,准备各回房间时,夏小兴突然开口,“泓!”
泓的脚步一滞,满脸期待地看着她,“最后答应我一件事吧。”夏小兴央求着。
泓点点头,夏小兴不敢面对他,盯着客栈回廊上的栏杆说,“明早我离开这儿时,不要送别我。”
泓的脸上一瞬间变换了很多种表情,疑问、不解、失望、愤怒、可最后他还是释然了,有缘无分,无所强求。他没有回答,“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留夏小兴一人站在门外。他本想敲门,抬了抬手终又放下。
一夜未眠。天刚亮,泓趟在床上听着隔壁房中的动静,起身,洗漱,稍后轻轻地关门声,然后便是一阵长久的静寂。等她走后,他努力地去回想两人在一起的短暂的岁月,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一天一夜。
当窗外旭日东升,房门被敲响,泓打开房门,店家递给他半张面具,“这是和你一道而来的公子留给你的。”
泓迟缓地接过来,冷笑道,“她真是无情!”
风云突变,他也该回家了。
宛城是扶迎国皇族傅氏曾经的封地,傅氏曾经是北方氏族中最繁盛最强大的氏族之首,因此才能在居延国末世兵荒马乱的年代在北方形成一方割据的诸侯。傅青云称帝后,将都城从北方一隅的宛城迁移到中原的阳夏城,虎视眈眈地盯着东南的东隅国和西南的掌月国。
宛城中傅氏曾经的宫殿随着迁都,渐渐变成了一座北方陪宫,三年五载也不会有皇帝临幸于此。但毕竟它是傅氏根基的象征,所以这里与阳夏城的王宫在建制上并无差别,并且一直有人在此居住,那就是先帝傅青云的女儿长公主傅澜星。
夏小兴站在宛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四处张望。这条街道上歌楼、酒肆、茶坊鳞次栉比,来往穿梭的行人或是长身玉立的贵族公子,或是广袖流裙的富家小姐们,他们结伴而行,欢歌笑语,好不快活。道路两旁高大参天的凤凰树已经开出些鲜艳橙红的花朵,云蒸霞蔚,灿烂瑰丽,让夏小兴久别归家的沉郁心情顿时明朗起来。
多年过去,宛城的街道依旧没变,她转身拐进一条幽静的小巷,沿着年少时偷溜出宫时,经常走的那条最近的小路,不过一刻钟就走到了北行宫西边的一个侧门。
她从身上掏出那块玉牌递给侧门的侍卫,交待说,“将玉牌转交给惠然,她自会明白。”侍卫见她虽然一身布衣,但器宇不凡,听她直呼行宫女主事的名讳,也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传。
北行宫矗立在初夏的阳光中,相比宛城繁华的街道,这里显得寂寞苍凉,像是被人遗忘的。她抬头看见湛蓝的天空中一朵白云悠然地飘过宫墙。
夏小兴望着幽深的宫门门洞,紧张不安地来回踱步。当初不告而别,惠然发现她失踪后一定急死了。从阳夏城到宛城,从一个备受瞩目,享尽阖宫宠爱的嫡长公主变成了一个被父皇遗弃的孩子。当她在北行宫空旷冰冷的宫殿中哭喊着“找母后”时,是惠然每夜都紧紧地搂着她,给她讲故事,陪她玩耍,给她如一个亲人般的温暖。
幽深的门洞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迈着急促的步伐向她走来。在走出宫门时,明媚的春光照亮了她的面庞。
“公主!”惠然到了宫门口,扑通跪在地上,激动地喊着她,整个身子伏在地上剧烈地颤抖着。
“慧妈妈!惠妈妈!你快起来。”夏小兴悄悄擦去眼泪,半跪着去搀扶起惠然。
惠然抬起头,泪眼婆娑,伸手抚摸着夏小兴的脸庞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她疲惫的面容,瘦削的肩膀,一身粗布衣衫,心里既怜惜又心疼。“公主啊,这十几年你一个人跑到哪去了。”
“惠妈妈,是阿星的错,害你这么多年为我担心。”夏小兴搂住惠然的肩膀,轻抚着她的背,带着女儿对母亲的撒娇语气。
惠然也紧紧地搂着她,“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如今你能回来,我死而无憾了。”
夏小兴轻叹了一口气,“我回来了。”此刻,她像是一个经历了浮世变迁的老者,回忆起艰难的岁月,九死一生的危机都可云淡风轻的一闪而过。磨砺让人心智坚强,更能让人眼界开阔,不再囿于爱恨情仇的漩涡。当她重新站在行宫前,向年少无知的岁月告别时,她终于感受到了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