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倒在井边,听到声音,总觉得有点耳熟,等对方走进亮处,她才认出对方。怎么是他?!
二狗也认出对方了,他面色有点不善,“你怎么来了?”
二狗爸听到儿子这态度,脸都黑了,他下意识就想发火,可是又想到儿子的态度,只能将火气压下去,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我手受了伤,干不了重活,你……你给我点钱。”
他倒不是故意讹人,全村上下都知道他搭大棚时从高处摔下来,手腕受伤了,这会儿还打着绷带呢。
二狗抱着胳膊,静静看着他表演。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他早就想做了。
二狗爸见他不信,立刻急了,“不信你问珠珠妈妈,或是村里其他人,我没撒谎!”
二狗根本不会问,他无所谓地摆手,“我知道你没撒谎。但是你手受伤就让我出钱?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你要是没钱,那好,就让小狗退学,给家里省点负担。还有要不要我帮你把地租出去,这样就有钱治病了。”
虽然农村的地不能卖,但是可以转租。而且每亩租金也有十块钱。他家有三晌地,也能租450块钱。看手腕的病肯定是够的。
二狗爸一听儿子要他把地租出去,刚刚忍下的那口气终于憋不住了,他指着二狗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要逼死我?我把地租出去,我吃什么喝什么?!”
“你没受伤的时候,攒了不少钱吧?你不花自己的存款,却厚着脸皮问我要。当初我的腿只是摔伤了,你为了省钱,不把我送到医院,咱俩到底谁更狠心?”二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想到从前。其中梦得最多的就是他摔断腿躺在床上,被他们嫌弃的样子,每次梦到,他都会从梦中惊醒。这会儿看到他不装了,二狗只觉得畅快,说话也不客气,直朝他肺管子戳。
二狗爸脸色难看,定定看了他半晌,气得没法,“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抛弃父亲的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指了指从堂屋出来的张秀花,“你别以为她有多心善。她就是存心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这世上最坏的人就是她!”
张秀花:“……”
她招谁惹谁了,她也不善茬,她不擅长吵架,可不代表她不会为自己辩解,“你……当初不是你不愿送二狗去医院的吗?你要是愿意送他去,哪轮得到我?!你这人讲话没良心!全村人瞧着呢,他们也知道这事。”
要是二狗爸真没有问题,而她干出挑拨离间的事,全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骂死她。可直到现在大家都是羡慕嫉妒,没人说她当初做错了。
二狗挡在张秀花面前,面色不善看着自己的亲爸,“你不用把什么错误都怪在我干妈头上。她从来没有教唆过我对你不好。是我觉得不配当父亲!我被打的时候,你躲得远远的。我受了伤,你直接放弃治疗,每天只给我吃红薯,我拉在裤子里,你们都不管!想让我活活疼死!”
他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因为他觉得恶心。但是这人把错怪在干妈头上,他也没必要瞒着。
张秀花都不可置信了,他居然虐待生病的孩子,这tm还是人嘛!
几个孩子直直看着他,他们不是大人,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情绪。
这么多双眼全用厌恶的眼神盯着他,哪怕脸皮厚如城墙的二狗爸也有点承受不住,他张了张嘴解释,“不是我干的,是你后妈!”
“你别把什么事情都推给她。她好歹还给我送来了红薯,你可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二狗冷冷打断他的推诿,他真的看不起这样的人。明明一切都是他干的,可到最后把错全推给别人。
在儿子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二狗爸只看到嘲讽,没有半点尊重,他落荒而逃。
二狗看着幼年时高大的父亲,那时候他爸多嚣张啊,只要他犯一丁点错,他就歇斯底里冲进屋,要把他打死。可现在呢?这人变成了小丑!一个可笑的小丑!
张秀花拍拍二狗的肩膀,“你别伤心。有的人就是父母缘浅。不能强求。”
二狗没有伤心,但是他不敢让干妈看出来,他在嘲笑自己的父亲。
珠珠挠头,“我昨天还看到他的手好好的,今天咋又吊起来了?”
她才十二岁,哪里懂得父母也会跟孩子使心眼。
继林一针见血,“因为二哥会赚钱了,可他赚的钱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心里不平衡。只要看到二哥过得好,村里人就会嘲笑他有眼无珠。”
二狗搂着继林的肩膀,“你还别说。你还挺聪明。”
继林挠挠头,“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嘛。”
二狗颔首,“所以我以后要多多在他面前晃。馋死他。只要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继林听见这话,挠了挠头。虽然他的亲生父亲也不喜欢他,但他只当父亲不存在,也不打算跟对方有什么牵扯,可是二狗却要故意气自己的父亲。他真的不理解,但是他尊重二哥的做法!因为他在为幼年的自己出气。或许有一天他的气消了,他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开怀大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