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也不知今生今世能否有机会再与父亲说上一句话,不禁有些自伤身世。这时候,他身后的木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慈眉善眼的老婆婆,一边捶着腿脚,口里一边呼喝着避雨的家禽,忽然见到自家房檐下多了一个神情低郁的半大小伙子。不禁一怔,接着忙热情招呼道:
“哥儿是来躲雨的吧,快进来坐,仔细被雨淋了着凉。”
张立平也不客套,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安静的坐了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在光和影的投射下,此时的他就仿佛是黑白老照片中残留下来的青春影象,记载于模糊而依稀当中,了无那种年少的意气飞扬。
老婆婆见他面色苍白,衣着单薄。忙又去灶房里生火给做了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端了来。张立平近日一有空闲时间,就要苦思父亲眼下地状况是否还有希望恢复,出神中浑然未觉老婆婆的好意,待对方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心中一阵感动,对这位姓赵的婆婆连声道谢。
喝下几大口滚热的姜汤,仿佛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烧热起来。张立平的感觉顿时好了许多,心思也渐渐的宁静下来。外面雨水在飘飞。一阵阵冷意夹在风里直浸进来,他将碗递过去地时候,恰好看到赵婆婆皱着眉头在捶腿,顿时心中一动,仔细看了看她的面色便道:
“婆婆,你这腿是不是每逢阴雨就要发作,过后若是春夏季节就是背上生很多小红疹子。秋冬则是换到了腰上?”
这老婆婆顿时惊奇地看着他,风湿病每逢阴雨发作那几乎是人人皆知的,知道这个并不算什么希奇事,但这小伙子只是看看她的脸色,竟能一口说出随后的症状,连发作的部位,时间都分毫不差,这种本事不要说寻常的大夫。就是在素日里的传闻中,也只听说过一个人才有这能耐。
本来身在寻药地途中,还是事务繁多,张立平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他自幼丧母,很少在父爱友爱之余。能够体会到这种来自女性的关爱。这婆婆的温暖善良言行中,从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的这个遗憾,加上外面雨势正大,就算是想赶路也走不了,因此才起了要为她解除病痛的念头。
看着婆婆惊奇的表情,张立平平静的道:
“若是婆婆相信我,对于您老人家的病我还有一点办法。”
这怪病已若跗骨之蛆一般,整整折腾了赵婆婆数十年,什么偏方正方吃过无数,全无起色。她见张立平虽然年轻。可是不说其他地,单是眼光之准就是那些医生绝不能及的。山中地方本来缺医少药,难得能遇到大夫,婆婆顿时千恩万谢起来。
再喝了几大口姜汤以后,张立平自觉精神略振,就在包里翻找出备用的银针,此时的他对于这种不太棘手的病症,疗法自是信手拈来,恰好在翻找的过程中,那个盛放三才针,古朴晶莹地红木盒子无意显露了一下,老婆婆恰好瞧见了,神情顿时变得颇有些奇特。
张立平却没有留意到这一点,他从自带的针盒中中捻出三长五短八根银针,心中默算天干地支顺序,按着由浅自深,从上往下的顺序一一刺下,接着寻来一根结实的细绳子,将之用力扎在婆婆患肢之上以阻断血脉的流通。
说来也怪,先前进针的时候,这婆婆的腿仿佛若是一块无知觉的木头,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却自觉渐渐发热发烫,进而以留针之处为中心,各种酸,麻,涨的感觉一一呈现。饶是赵婆婆年迈,口中也忍不住微微的发出了呻吟。
看着这反应,张立平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内间蓝底碎花地布帘子一掀,一个青春活泼的窈窕身影急急地奔到了赵婆婆的身边,急切道:
“奶奶,奶奶!你有没有事,是不是这人把你治坏了!”
张立平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他只是站起身,默默的看了看外面依然滂沱的大雨叹了口气。冷不防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坐倒在地上。
原来他本来在前几夜就受了风寒,旧病未愈,今天却在山上再添新创,喝下一碗红糖姜汤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勉强压制,为这赵婆婆施针又实在耗费精力,再加上目睹着婆孙二人的真挚感情,感怀身世孤凉,心中伤楚。这几方面原因综合在一起,顿时病发支持不住。
赵婆婆一听孙女这样说,便知道产生了误会,连忙呵斥道:
“秀儿别胡说,这大夫虽然年纪轻轻,医术却着实高明。我的腿舒服多了。”
话未说完,见张立平软倒在地,仔细一看,已是满面通红,额头若火烫一般。大惊之下连忙将屋里的老头子也唤出来帮忙救治。张立平却还是勉力将赵婆婆身上的针起了之后,这才支持不住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