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盛烈, 吹落她罩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倾城绝艳的面容。
方芙兰怔忪道:“云洛……是你……”
她又问:“你怎么会……”
怎么会活着?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洛在看到方芙兰的瞬间,也愣住了。
他方才还在疑惑,阿久分明把跟着她的几波人都甩掉了,陵王的人为什么还能找到这里?
眼下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阿久虽把人甩掉了, 可他沿路上给阿久留下的暗语还在。
那些暗语别人辨不分明, 但方芙兰却是能解。
云洛与方芙兰毕竟是夫妻,他知道她有多聪明。
但凡暗语,都是有底本可循的,只要找到相对应的书卷, 所有暗语就能迎刃而解。
云洛虽从未教过方芙兰忠勇旧部的暗语, 但他身为武将,平日里常看的书就那么几本, 方芙兰又有过目不忘的才情, 她看到沿途的暗语,只要稍一联想云洛“生前”常看的书, 便能破解其中玄机, 引着人寻到这里来。
云洛一时也说不清心中是何感受。
愤慨有之, 叹息有之,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
他早就疑了她, 所以离开塞北后, 他除了刚到金陵那几日去过侯府两趟,想要看看云浠,再没在旧人面前露过面。
眼下阿久与宁桓身陷危境, 云洛不敢有丝毫松懈,将刀往方芙兰脖颈抵得更牢:“让你的人放了阿久他们。”
方芙兰从他的语气中读出他的心思,知道多说无益,便问:“兵部布防图,真是你盗的?”
云洛冷笑一声:“你果然是他的人。”
曹源知道方芙兰对陵王而言有多重要,见她被挟持,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高声道:“宣威将军,你可想好了,眼下你两个朋友的命都在我手上,你要是敢伤少夫人一根寒毛,我保证他二人活不过今夜!”
少夫人?这句所谓的少夫人,指的还是他忠勇侯府少将军的夫人吧?
真是讽刺。
云洛往阿久那处一看,他二人一个受伤一个中毒,早已被巡查司的禁卫团团围住。
阿久与宁桓命在旦夕,云洛知道自己不能有半分心慈手软,遂凉凉地道:“好啊,你尽管让你的人动手,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正这时,不远处传来辘辘的车行声。
曹源展眼望去,神情一顿,随即命巡查司的禁卫左右分列开,让出一条道来。
夜色深浓,马车前的武卫手持火把,引着一名身着鸦青蟒袍,眉眼俊美的人过来。
陵王刚到这里时,便听人说“故去”的宣威将军出现了。
他原是震诧,但联想到兵部布防图遗失一案,又觉得了然。
想想也是,除了当年塞北忠勇旧部的人,还有谁会盗那张布防图?
而能让秦久听命的人,除了云浠,便只余一个云洛了。
陵王看着云洛,目色阴鸷:“放了她。”
“少废话,先把我的人放了。”云洛道。
陵王见他冥顽不灵,沉默下来,既没再让云洛放了方芙兰,也没让曹源的人饶去阿久二人的性命。
夜风又起,顺着风送来阵阵檀香味。
这是方芙兰衣间的清香。
云洛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头晕,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抽走身体中的力气。
他立刻反应过来,他应该是中了和阿久一样的毒。
是了。一定是方芙兰。
这两日子阿久住在侯府,是方芙兰为阿久的衣裳熏了檀香,然后又赠给她香包。
香包里的透明凝膏本来无害,然而与这檀香混在一起,便变成了至人乏力的毒物。
至于他,方才他与阿久一起,也吸入了些许凝膏气息,而方芙兰未雨绸缪,早为自己的衣裳熏了檀香。
难怪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时,她竟一点不怕。
她只等着一阵夜风把衣裳上的檀香送入他的口鼻,等着他慢慢失去气力。
云洛屏住呼吸,竭力稳住心神,奈何这毒实在太霸道,不期然间,他的四肢慢慢脱力,连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模糊起来。
曹源趁机上前,在云洛准备弃刀扼住方芙兰喉咙的一瞬间卸去他手间力道,带着人上前将他缚住,抽出长刀。
方芙兰见状,制止道:“别杀他。”
曹源抬目望向陵王,见陵王微颔首,于是收了刀。
陵王并非是想真正放过云洛。
他汲汲营营至今,离问鼎只差一步,除了程昶外,云洛可谓他登极路上最大的障碍,他不可能顾惜他的命。
他只是知道真正偷布防图的人不是云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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