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是你们谁想出来的?”古扉好奇问。
对面不假思索道, “当然是本大人, 贼人, 你已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吧,本大人饶你不死!”
古扉挑眉, “就凭这几个人就想拦住我?”
“大言不惭!”对面厉吼一声,提着剑冲来,“看招!”
古扉长袖一甩,“看毒!”
一阵白烟大起, 众人纷纷捂住鼻息躲开,待回过神, 那贼人已经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的墙头上,也不走, 看笑话一样道, “笨蛋,这么容易上当, 办什么案?抓什么人?”
众人大怒,领头的俩人功夫超群, 已经率先一步上了墙头去追,他们一追,古扉便跑。
他轻功了得,时常在宫里扮鬼溜达,不要太熟,七拐八拐, 将人领去冷宫附近,冷宫附近没有守卫,会方便他办事。
他跑的太快,能追上的人寥寥无几,起初还有三五个人,后来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古扉觉得差不多了,停下脚步,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不答,提着剑朝他砍来。
古扉手中无端多了把剑,和他的碰撞在一起,“在大理寺当什么职?”
那人咬牙,“你把我引到这里,就为了问这几句废话?”
他算是明白了,这厮先是撒面粉脱身,脱完还不走,挑衅他们让他们跟上,这一追掉队的人越来越多,只有他一个人赶上,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因为中间有几次他也追丢了,正打算回去,便瞧见这厮甩掉了其他人,悠哉悠哉从他面前路过,还不忘说句风凉话。
咦,这不是刚刚说要饶我一命的大人吗?
大人怎么连追都追不上我呀?
气的他几次卯足了劲,不小心就被引到了这里,好几次意识到不妙,想退去,这厮便可劲的讽刺啊,说什么人丑多作怪,是腿短吧,所以才追不上?大理寺现在这么废了吗?随便什么人都用?
句句戳心,等他冷静下来,已经站在这里,只能硬着头皮上,其实心里早就清楚,这人不仅轻功比他强,很有可能功夫也比他强,要不然不会孤身一人引他出来,是因为有办法对付他。
“对你来说这是废话,对我来说可不是。”古扉装模作样道,“小爷手底下不杀无名之辈。”
他冷哼一声,“我乃和硕王之子,你敢杀我,天涯海角也没你的生路!”
“和硕王?”古扉认真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个人,是个闲散王爷,和皇叔是一辈的,因着皇叔一脉强盛,其他人为了自保,溜狗斗鸡玩蛐蛐,活成了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宗人府没有头头,就是因为上一代没人堪大用,装孙子装久了,真成了孙子,没想到他们的儿子还挺争气。
“你不好好争世子,将来继承王爵,跑去大理寺做甚?”王爵是可以继承的,每个月还可以领取俸禄,而且什么活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受人尊重,只在皇帝之下。
如果运气好,每年的春秋射猎露个脸,被皇上瞧中,赏个一官半职,自己努努力,往上爬爬,还有升的可能。
“本大人已经是世子了,那又如何?白得的东西,哪有自己努力得来的好?”
古扉有些意外。
赚到了吗?不仅是皇亲国戚,还是嫡子,而且吧,是个不甘于平凡,肯自己努力的嫡子,确实赚到了。
他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古修趁他想事情出神,长剑陡然刺去,被轻而易举削去力道,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有余力,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把匕首,往他腰间划来,他吓了一跳,本能后退一步,忘记这里是屋顶,他这一后退,整个人朝后倒去。
古修心中一凉,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但是晓得现在在很高的屋顶,如果摔下去,不死也半残。
他运气好,并没有摔,被一只手抓住腰带,古扉隔着面具,笑眯眯看着他,“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叫古修对不对?”
他其实见过古修,不过这个年轻人有些叛逆,几乎每次年夜饭都早早离席,不知道去了哪,导致俩人一次也没有说上话,就和硕王打圆场,说小孩子不懂事啥啥的,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
古修现在哪里还有叙旧的心情,吼道,“快拉我上去!”
“别急。”古扉不为所动,“我话还没有问完呢。”
古修愤愤瞪着他,眼中快要喷出火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古扉没有介意他话里的粗鲁,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朋友?”
???
“你是来相亲的吗?问的都是什么狗屁问题?”
古扉没说话,长剑往腰间一别,从袖里拿出一条麻绳,系在古修的腰带上,古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吓的完全不敢动。
古扉自己拉了拉,系的还蛮结实的,觉得差不多了,放出一截来,古修登时被他闪的整个人掉了下去,滑了一会儿,那绳子绷紧,他才勉强趴在斜坡上,脚底下不知道踩掉了多少瓦片,手里也拽掉了几块。
没等回神,绳子又松了松,他又被迫往下滑了滑,快到边缘才停下。
“刚刚那个姿势太累了,换个姿势。”
古修含恨望着屋顶那人悠哉悠哉找个位置坐下,晃了晃绳子问,“真心的,对你好的,臭味相投的朋友有吗?”
古修被他颠的又踩掉了一片瓦片,他立马抓紧了绳子,四周没有牢固的地方,只能依靠这根绳子。
安全了,才开始琢磨旁的,其实根本不想回答那些狗屁问题,不过碍于小命在人家手里捏着,只要他一松手,他立马掉下去。
还这么年轻,不想死,掂量了一下后果,不情不愿道,“有。”
“有几个?”
那绳子很粗,是从他袖子里拿出来的,还有那把突然冒出又消失的匕首,他的袖子是百宝箱吗?
“一两个吧。”
“才一两个?”古扉摸着下巴,“这么惨?”
他在冷宫时都不止一两个朋友,花溪,明生,余欢,比古修还多一个呢。
古修目中带着怒火,“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古扉还有大把的问题没问完呢,“你的朋友都有谁?有在朝为官的吗?刚刚那个跟你一起的是你朋友吗?”
“不是。”都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回答一两个没关系。
“不是什么?说清楚。”古扉提高了绳子,示意他小心回答,一个回答不好,小命可能会没。
三楼呢,就算他运气好没摔死,也会断胳膊断腿,大理寺是不会要个残废的。
“那个跟我一起的,不是我朋友,最多算狗腿子。”
他毕竟是皇亲国戚,既是嫡,又是世子,就算在大理寺混不开,将来还可以老老实实回家继承爵位。
虽说是个没什么用的爵位,起码虚名在,表面上大家还是要恭恭敬敬见他,不行礼那就是藐视皇权。
总而言之,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再怎么样,都会有臣子巴结拍马屁。
“那有朝廷的朋友吗?真心的。”这个很重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交到什么朋友。
这点古扉深有体会,比如说他,他的朋友有花溪,明生,和余欢,三个都是很好的人。
“朋友没有。”古修没好气的回答,“对头倒是有一个!”
“谁?”如果是互相竞争的那种,勉强也算是朋友。
“三年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王卿。”
“王卿啊?”古扉想起来了,王卿是被皇叔看中的人,直接安排进了监察院,监察院和大理寺都是三司之一,多少会明争暗斗,倒也理解,不过……
“你俩一个是武状元,一个是文状元,哪来的恩怨?”在这种情况下把王卿抖出来,看来是恨极了那人。
“我们一个书苑出来的。”而且吧,文向来看不起武,这里头的恩怨不要太深。
“啧啧,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一个书苑的,难免会被人搬出来互相比较,比着比着没有恩怨也有了。
王卿他是知道的,这人算比较厉害的那种,三年时间被皇叔提升为副御史,上面就是御史,监察院的头头的。
“人家已经是副御史了,你怎么跟人家争?”真不是他打击,王卿不仅是副御史,还有皇叔撑腰,他有什么?父王撑腰?
和硕王自身难保,怎么保护他?
在大权面前,即便是王爷也变得无足轻重。
“我也是大理寺少卿,不比他差。”
其实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因为监察院只有一个副御史,大理寺少卿却有两个。
而且吧,摄政王不怎么管监察院,监察院可以说王卿一个人负责。
他的顶头上司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卿与丞相抱成一团,他至今还没和丞相接触过,王卿已经是摄政王的左膀右臂,差别大了去了。
“三年时间能混到大理寺少卿还不错。”其实算比较惨的,因为他有后台,怎么说和硕王也是皇亲国戚,他自己还是世子,这样的身份三年才混到大理寺少卿,古扉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地步,只能说太惨了。
“你站过队吗?”他和王卿是死对头的话,那就只能站梁将军和丞相,古扉觉得他可能会站梁将军,因为他是武官。
丞相虽然是百官之首,但是他是文官,文官和文官是一窝,武官和武官是一匪。
“问这个做甚?”越听越觉得是来查身份给他相亲的,打听的这么仔细。
“不说那就是没有喽?”因为大理寺卿是丞相的人,试想一下顶头上司都被收拢了,还需要小啰啰做甚?
大理寺少卿在丞相看来就是小啰啰,有阎王在,小啰啰无关紧要。
古扉一开始忽略了他,也是因为这个,觉得大理寺卿都是丞相的人了,那他手底下的八成也是,不在拉拢的范围内,所以从来没关注过。
差点忘了一个道理,老子是老子,儿子是老子,上司是上司,下属是下属,完全可以区分开。
“以后打算站哪一队?”这个也很重要,必须问清楚,“一定要回答哦。”
望了一眼绳子,又望了望他,威胁之意很明显。
古修牙齿都快咬破了,“丞相。”
古扉有些吃惊,“他可是文官啊,肯定对文官更好,轻武官,你在他心里天生低人一等。”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想动,一动立马感觉脚下的瓦片松动,有掉下去的风险,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因为他能看的出来,这人对他没有多少恶意,所以只要老老实实回答,还有活命的机会,乱来可能就如同脚下的瓦片一般,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掉下去。
“我们头都是丞相的人!”
“那你更应该选择别人。”古扉给他分析,“丞相有了大理寺卿,哪里还会在乎你?你不如投靠别人,让丞相后悔去吧,居然没有看出你的重要性,你说对不对?”
古修沉默了。
“如果不选丞相的话,你会选谁?”选我选我选我。
“选梁将军。”几乎不假思索道了出来,因为朝廷就三股力量,摄政王,丞相和梁将军。
古扉有些生气,“梁将军自身难保了,选他他能护得住你吗?”
为了让他改变想法,认真解释,“你以为摄政王为什么让三司介入,你信不信不管你能不能找到证据,这罪名最后都会扣在梁将军头上,摄政王可是盯了梁将军手里的十万大军很久了,有这个机会,他做甚不要?”
古修蹙眉,“可是不是说摄政王和太皇太后感情很好吗?我记得王卿说过,摄政王千里送荔枝,回来时荔枝还是新鲜的,他不可能这般丧心病狂利用自己母后的死就为了除掉自己的政敌?”
“哎,你还说对了,他就是这般丧心病狂。”古扉提醒他,“太皇太后的遗体你应该也瞧见了,手腕上多处白痕,那是给摄政王放血导致的。”
古修大吃一惊,“为什么要给摄政王放血?”
难怪他们怀疑是这处伤导致太皇太后死因的时候,摄政王反应那么大,而且那白痕太多了,深浅不一,很明显不是一时半会留下的,是长期放血导致,所以这话可信度很高。
“因为摄政王身娇体弱,自个儿不能吃药,需要人先将药喝下,然后再放血给他喝。”
“那也不需要太皇太后给他放血啊,随便找个人便是,肯定有人愿意的。”
“需要宗亲的血。”
古修默然,摄政王的宗亲很少,除了太皇太后,就只剩下先帝了。
“说起来先帝死的时候,手腕上也有很多白痕,看来他也给摄政王放过血。”
那时候他虽然没在朝廷,但是帮着整理过案卷,不小心瞧见了。
这个古扉是真没想到,“看来摄政王还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先帝那种性子居然都给他放过血。
“不对啊。”古修琢磨过味来,“万一不是梁将军做的,岂不放跑了杀害自己母后的凶手?”
古扉叹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是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像摄政王这般的,既可以除掉自己的政敌,又可以暗地里为自己母后报仇,而且搞不好太皇太后就是他杀的,如此他就可以借机除掉梁将军了。”
梁将军应该没那么蠢,这时候动手,所以只有两个人会,丞相和摄政王自己,当然也保不齐是二哥这个猪队友害人害已。
“总之梁将军即将有一场大难,所以投靠他不靠谱。”古扉费尽口舌,“而且你是君,他是臣,你投靠他,旁人看得起你吗?你自己又看得起你自己吗?”
古修冷笑,“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你说投靠谁?”
古扉恨铁不成钢的瞪他,“难道朝廷除了摄政王和丞相,梁将军之外就没旁的势力了吗?”
“有吗?”古修反问。
古扉:“……”
“你个榆木脑袋,把太师和吏部尚书放哪了?”太师和吏部尚书是一伙的,太师站他的队,所以连带着吏部尚书也站他。
吏部尚书本来要跟丞相混一队来着,古扉三年前和器灵一起上朝那次,吏部尚书帮丞相说话,是为了与他交好,结果被古扉半路截胡了。
古扉的人都隐藏在旁的人势力下,导致朝廷看起来就三股势力,实际上不止哦,这些年他可没有白忙活。
见缝插针,也着实没少拉拢人,比如今儿的古修,拉拢了古修,等同于连他老子,他朋友也能惦记惦记。
那个王卿,有机会的话要尝试尝试。
“一群乌合之众,自身难保,如何护我?”
古扉:“……”
太师没有实职,说乌合之众倒也罢了,但是吏部尚书可不是,吏部管人,什么人安排在什么地方,都由他说的算,也就是说,所有刚进朝的新人,都会先从他那里过一遍。
他看中的,有潜力的拉拢过来,看不中的随他去,看来当初古修这个榆木脑袋没被选中,所以放他一个人在朝中溜达。
吏部尚书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要不是已经废话了这么多,古扉也想放弃他。
“太师和吏部尚书暂且不提,你就没想过辅佐小皇帝?”终于提到自己了,还有点小激动,“无论你跟了谁,所有人都是臣,摄政王是,丞相是,梁将军亦然,只有小皇帝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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