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在医院守着我?你这跟犯贱有什么区别?”安嘉冕吃了一片苹果,瞥一眼沈彻,自嘲地笑道,“还是你觉得我离死不远了,所以同情我,不想跟我计较了?”
沈彻拿下咬了一半的苹果,踯躅半晌:“我本来打算等过一段时间再跟你说的。”
“说什么?”
“老妈都跟我说了。”沈彻抬眼看向病床上的人,“我代我老爸向你道歉。他不该说那样的话。”
安嘉冕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沈彻依然注视着他:“他不该说那些话,但那并不是他的真心话。那天晚上他喝了点酒,你该知道,我爸从来不喝酒的。因为在公司被人穿了小鞋,才会说那一堆胡话,他没有机会跟你解释,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你当时都听见了。”
“够了,”安嘉冕烦躁地打断他,“不要再说了。”
沈彻没理他,一句句说得很慢:“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之后老爸他一直很后悔,你后来寄回家里的钱,妈妈一直没动过,她昨天找jason哥要了你的银行户头,已经把钱都汇过来了。她还让我告诉你要配合医生做治疗,她说……她老家有座寺庙很灵验……”
安嘉冕呵地笑出声来。
沈彻抬起头,轻声说:“其实都是误会。”
安嘉冕闭上眼,其实现在去回想当初自己听见的那句“还以为找了棵摇钱树,结果摇不出一分钱”,已经没有当时的愤怒了,太久了,声音画面都模糊了,只有一份根深蒂固的恨意。“酒后吐真言,你父亲说的未必不是真心话。”
沈彻依然故我地道:“老爸那天在电话里都哭了,他跟我说他后来是有隐隐约约感觉到你似乎听见了他当时的话,所以他一直努力想对你好,想悄悄弥补你,发年终奖金了没帮老妈买一直想要的液晶电视,却帮你买了笔记本电脑。是真的,是假的,其实只要用心去感受,就一定会知道,只是你不愿打开心。退一万步讲,如果你当时有愤怒,有疑问,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就算不好对他们说,也可以对我说的。还是,你以为我也是那样看你的,把你当做摇钱树。”
“我让你闭嘴!”
“终于真相大白了不是吗,你还这样自欺欺人地陷在里面有什么意思呢?”沈彻平静地继续道,“做那些事,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报复我们吗?老实说是挺伤人的,故意装做对我很好的样子,说我娱乐了你四年什么的……但是,我原谅你了。”
“你耳朵聋了是不是?还是要我让护士把你轰出去?!”
“我原谅你了。”
安嘉冕瞪着固执地说着的卷毛青年,那种感觉,就像是对七年前两个人在路边篮球场决裂时不给他说话机会的自己的报复,他气急败坏地转头要去按床头铃。
“我原谅你了,哥。”
放在按键上的手指一顿。沈彻没等他按下响铃,自己站起来,走出了病房。
第二天下午安嘉冕被送进手术室,一直有影迷在手术区外徘徊,但都被医院礼貌地拒绝了。手术室外只有jason,陈鸣伦和沈彻三个人,显得冷清寂寥。
进手术室前jason看着推床上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安嘉冕,没有了妆容的粉饰,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安嘉冕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
安嘉冕躺在床上扫他一眼:“伤心什么,我还要拿终生成就奖的。”
陈鸣伦是三人中最乐观的一个,笑着调侃安嘉冕:“我听说医生和护士在给艺人做手术时,下半身也会顺便观摩一下。”
“我对自己的尺寸有信心。”影帝先生依然淡定大气。
护士来推病床,安嘉冕最后看了一眼没说话的沈彻,被送进手术室。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陈鸣伦不时说笑两句,想暖暖场,可是气氛依旧很沉闷。
走廊尽头就是窗户,窗外雷雨声大作,沈彻恍惚想起了初中时有一次放学,他跟安嘉冕挤同一把伞,当天晚上他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挂在门廊衣架上安嘉冕的制服外套,右边一侧全是湿的。
这也是装出来的吗?
你说是装的,我就信它是装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呢?就像你固执地相信老爸的气话,为什么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呢?
窗外忽然一道闪雷劈下,沈彻蓦地站起来,攥紧拳头面向手术室。
别死啊!
心嗵嗵狂跳。
别死啊!哥!!
秦修举着伞站在窗外,红肿的嘴角贴着创可贴,窗玻璃上糊满雨水,他还是可以看清手术室外卷毛青年的一举一动。
现在是下午六点,安嘉冕进手术室已经快三个小时了,陈鸣伦喊了外卖送进来,而沈彻一口都没吃。
大雨如注,倾斜的雨水飘进伞下,打着伞也起不了多少作用,雨水打湿了手臂,顺着衬衫流下来,秦修手腕一阵生疼,干脆把已经濡湿的纱布扯下来,抬起手腕放到嘴边抿了抿伤口。
窗户的倒映上映出自己落魄的舔舐伤口的样子,北极熊又像是很气愤似的把手放下来,抄进兜里,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外的卷毛青年。
沈彻打了个喷嚏,隔了一会儿又连打两个,刚打完第四个喷嚏,手术室的指示灯熄灭了。
秦修睁大眼靠近窗户,握着伞柄的手指也紧了紧,看见沈彻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没多久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手术室,三人急切地围上去。秦修见陈鸣伦最先松一口气,知道手术成功了。
沈彻坐在休息椅上,弓着背扶着额头,看上去疲惫不堪,秦修默默看了他许久,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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