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令仪生的细眉细目,若是个女子,也是别有一番韵致了,偏生作了个男儿,看着就有些过于斯文,十分容易让人产生“他很好欺负”的错觉来。冬天里日头短,此时别院里已点起了灯火,褚令仪的脸被灯火映衬,反显得有些阴气来,又侧过身来问褚云驰:“现下可能对我说了吧?”
褚云驰叫他半脸的阴影吓了一跳,挑眉道:“说什么?”
褚令仪一撇嘴:“你当我不知道啊?想要你作女婿的人家,快要把大伯父的门槛儿都踏平了,你这不咸不淡的是怎么个意思?可有意中人了?”
褚云驰担忧了半天,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高深的话题要说,不成想是来八卦自己的婚事,顿时嘴角就挂起了一个不大和善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你自娶妻,还操心起我的事来了?怎么,御史台呆得腻了,想做媒婆?”
褚令仪嘴角一抽,叫他噎住了,半晌才懒洋洋地道:“你若有本事,就像宫里那位裴将作一般终身不娶便是。”
褚云驰笑了一声:“这你是不知了,他在宁远已经娶妻了,再过几个月,儿女都落地了。”
“……什么?”褚令仪倒是没想到这个,一脸八卦,“宁远是个什么地界儿啊?连那老头子都能……哎,你别打岔,你还没说你自己呢,你既然回了京里,便不能不婚娶。与其被大伯父盯着,不如你自己运作一二,妻非无德不可休,旁的事大伯父能由着你胡闹,这等事,你不要预先做个打算?”
褚令仪说到这,脸色也整肃起来。要说他虽比褚云驰小上一岁,做官的时间却不比褚云驰短,且天资聪颖,琢磨起事情来很是剔透,这些事却是褚云驰从未想过的。母丧过后他就动身去了宁远,直到回来京城,这个问题才一再被提醒。离京之前,对于婚娶之事,他只觉得并不是自己的事,是两个家族的决定罢了,母亲一向对他宠溺,绝不会让他吃亏,他对此事也有些懵懂,并不在意。
只是走了一趟宁远,忽地心里有了微妙的情愫,仿佛突然发现,原来这件事竟如此要紧——从此便要与一人朝夕相对,共度余生。京中淑女贵重,出门动辄帷帽罩身,提起她们来,在他心头多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罢了。而思及这个问题,忽地叫他想起一个人来,灯火昏暗,那人倚着梅树巧笑倩兮,脑中一闪过这个情形,便叫他打了个激灵,自己差点吓了一跳。
褚云驰怔忪了一刻,才道:“运作?如何运作?我这一二年还不想娶妻,能有法子叫我爹别动这个脑筋?”
褚令仪目瞪口呆,忽地把杯盏丢开,站起身来在屋里踱步:“……你,你不是说笑吧?”
褚云驰闲闲地看着他又惊又急,便支起胳膊撑着下巴却只是笑。
褚令仪复又坐下来,低声道:“我的好二哥……你莫非真是,心里有什么人了?是不能求娶之人?”
褚云驰心里也是一惊,下意识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这几年从未想过……婚娶之事。总觉得,仍有未竟之事,尚未到时机似的。”
褚令仪这才舒了口气,又不免开始胡说八道:“若不是这个,你难道……有什么要避讳的毛病?尚个南风?还是先天不……”举字还没出口,就叫褚云驰一巴掌拍地上了,又免不了一阵鬼哭狼嚎,闹够了,褚令仪还不肯从地上爬起来,恹恹地道:“阿兄便是喜好男子,意中人竟也不是我!”又开始假哭,褚云驰一杯酒浇到他脸上,他才气急败坏地跳起来。
褚令仪挨了一顿,才肯老老实实地跟二哥谈:“你不想成亲,我是帮不了你的。只是伯父的心思,我倒是能猜上几分。”
褚云驰不信:“我大哥都猜不到的,你上哪儿猜。”
褚令仪却一脸奸笑:“山人自有妙计。”
“哦?你又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箫氏北地世家,根基浅薄,行事却是嚣张,且向来与我褚氏不睦,但凡沾了个箫字儿的,恐怕都不得入伯父的眼。不过……只有一家例外。”褚令仪一脸八卦,“你猜猜是谁?”
随着姓氏谱学之发展,许多学士都精通谱学,褚云驰从小到大也被家里逼着背过,褚令仪倒是没有问住他——箫氏曾与陇西崔氏有些姻亲。这个陇西崔与宁远崔八竿子打不着,是本朝初立时凭军功起家的勋贵,同时也是累世穷经的经学世家。若说某氏原本是泥腿子,碰着个机会发了家,便如暴发户一般是叫世家大族瞧不起的,若某氏本就是经学士族,忽地出了个大将军,那就是允文允武旷世奇才了。是以崔氏虽与箫氏有些姻亲,禇靖贵为尚书令,却从未说过崔氏一个字的不好。
郑氏还活着的时候,与崔家的联络也未曾断过,褚云驰也是知道崔氏有个女儿比他小几岁,如今正是年岁相当。是以褚云驰脸色微滞,问了句:“可是崔氏女?”
褚令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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