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她引用了几段《圣经》,有的经文引用错了,有些文不对题。接着,她又发出了表示虔诚的感叹的话,那几句话本身并没错,但她说话的姿态和风格着实非常滑稽可笑,我就不用再重复了,老太太的心情还是极好的……至少她自我感觉极好……接着那颗大脑袋仰一仰就离开了我,这使我不由得认为:老太太的性格有一定程度的软弱,甚至超过了她的邪恶。
当她再次来到威尔伍德大厦时,我甚至还对她说:“很高兴看到你身体这么好。”这话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效果,她把这些表示礼貌的话认为是对她表示敬意,是对她的谄媚和称赞,面容顿时开朗起来。从那时起,她又变得和蔼慈祥了。至于内心是不是真这样,我就无从知道了,至少外表上她装得很像。
根据我对她的了解和从孩子们那里得到的情况,我知道,要能得到她热烈的友情,我只需要在适当的场合说上一些恭维的话。但是这种做法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我就没有这样做。不久这位反复无常的老太太就不再对我有好感,而且她还在背后诋毁我。
老太太与儿媳妇这种背后的诽谤不会严重地影响我,因为她与这位女士彼此之间并无好感:老太太常在背后说一些坏话来诋毁她的儿媳妇;而她的儿媳妇,对她的态度也是过于冷漠,只是表面上还算过得去。任凭老太太如何奉承、谄媚,也不能融化她俩之间的那道冰墙。
老太太在处理与她儿子之间的关系比较成功,只要她能缓和她儿子的暴躁脾气,忍住不用粗暴的言语刺激他,那么她儿子能听一切她想说的话。我有理由相信,她相当顽固地加深了他儿子对我的偏见。她可能会告诉他,我无礼地疏忽了这些孩子,甚至他的妻子也没有尽到的责任去注意孩子们,因此他必须亲自照管孩子,否则的话,孩子们就会走向毁灭。
如此极力促使下,布罗姆菲尔德先生时常会不嫌麻烦地在窗口看孩子们做游戏。当他们在那口被禁止不准接近的水井边玩水时,他会穿过庭园尾随在他们身后。与车夫在马厩谈话聊天,或是孩子们正沉浸在污秽的农家院中玩得兴高采烈时,而我疲倦地站在那里,想尽办法都无法让他们离开时,布罗姆菲尔德先生就会突然出现在孩子的身旁。
同样,也常发生这样的事:孩子们正在桌子上吃饭,溢出的牛奶洒在了身上,他们还把手指伸进自己和别人的牛奶杯里,像几只小老虎一样抢东西。这时,布罗姆菲尔德先生会出其不意地把他的头伸进教室。要是我当时一言不发,就是对孩子们的无秩序行为假装不见,要是我恰好在为维持秩序而大声呼喊(这是通常的情况),那就是使用不适当的暴力,我说话的语气和语
言会给女孩们树立一个不温顺的坏例子。
我记得在春天的一个下午,由于下雨,他们不能到户外去活动。特别庆幸是他们全部都完成了功课,而且还不想去楼下缠住他们的父母玩。我不喜欢他们下楼,这样会让我生气,不过下雨的天气我实在是管不住他们,他们老觉得楼下好玩、有趣,特别是家里有客人到来的时候。尽管他们的母亲也吩咐过我最好不要让让孩子们离开教室,但孩子们若真的离开了,她也不会责骂孩子,也不会亲自把他们送回来。
但是那一天,孩子们似乎喜欢待在教室里,更令我惊奇的是,他们几个很乐意在一起玩而不要我陪着他们,同时也没发生争吵。不过他们的娱乐方式让我感觉莫名其妙,三个人一起蹲在靠窗口的地板上,玩一堆破损的玩具和一些鸟蛋——其实是蛋壳,因为里面的蛋黄、蛋白都没有了。他们把蛋壳弄成碎片,我想象不出他们这样搞的目的何在,但是,只要他们能安安静静的,不捣乱也不吵架,我也就不管他们了。我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坐在壁炉前给玛丽?安的玩具娃娃缝一件外套。就剩下几针活儿就快完成了,我准备缝完后就给我母亲写信。突然,教室门开了。布罗姆菲尔德先生那颗黑黝黝的脑袋伸进来,向屋里东张西望。
“怎么这么安静!你们在干什么?”他说。
“至少今天还没有惹麻烦呢。”
但是,他的看法和我却完全不一样,他走到窗口,看到了孩子们正在玩的那堆东西,就生气地喊道:“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汤姆说:“爸爸,我们在砸蛋壳。”
“你们怎么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你们难道没看见,你们干的这些坏事把地毯都给毁了。”——这是一条普通的粗毛棕色地毯。
“格雷小姐,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知道,先生。”
“你知道?”
“是的。”
“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那你还坐在那里不去管他们,也不责备他们。”
“我觉得他们很安静,也没做什么坏事。”
“还没干坏事!你看那儿吧!你看看那条地毯就明白了……在一个基督徒家庭里,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类事!你们的教室简直连猪圈都不如……也难怪,你看你的学生一个一个地都比小猪更糟!……难怪……噢!我得说,这事我忍不下去了!”说完这句话,他走出教室,砰的一声狠狠地关上了门,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我也忍不下去了!“我低声对自己说,我站起身来,抓起拨火棍一次又一次地击打那燃烧的炉火,使劲搅动余烬,表面看我是在添火,其实我是在努力压抑胸中的怒火。
此后,布罗姆菲尔德先生常常来巡视,检查教室是否干净整洁。由于孩子们特别喜欢往地上乱丢东西,地板上有玩具碎片、木棍、石头、树枝、树叶和其他垃圾,我也没法不许他们把这些东西带进教室来,也无法让他们把地上的东西全部拣起来,仆人们也不愿跟在孩子们的后面去打扫。没办法,我只能用我那一点点宝贵的业余时间去整理,我跪在地板上,辛辛苦苦地把教室整理干净。
有一次我对他们说:“你们把扔在地毯上的东西全部给我捡起来,把地板收拾干净,否则就不许吃晚饭。”我要求范妮拣一部分,玛丽?安捡的数量要比范妮多两倍,而她们剩下的统统由汤姆拣。说来也怪,两个女孩乖乖地把她们该完成的都做了,但是汤姆却不依,发起脾气来,他狠狠地拍桌子,然后把面包、牛奶全都掀到地板上,还要揍他的两个妹妹,接着,他一脚踢翻了盛煤的桶,洒得满地全是煤,又把把桌子、椅子全推倒了,看来他想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变成“道格拉斯肉泥烂酱”原文“Douglas larder”,1307年,苏格兰贵族詹姆斯?道格拉斯勋爵攻破英格兰军的拉纳克城堡。他把战俘支解后与贮藏室中的肉、粉和酒混合在一起,以此来辱弄敌人。。我抓住了汤姆,并让玛丽?安快去把她的妈妈找过来。尽管汤姆对我是又踢又打,还不停地吼叫、咒骂,我仍是把他抓得紧紧的,不让他挣脱,直到布罗姆菲尔德太太到来。
“这孩子怎么啦?”她说。
我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都向布罗姆菲尔德太太解释了一次,但她只是叫保姆来整理房间,然后自己带着汤姆去吃晚饭了。
汤姆的目光从食物上方移过来看我,嘴里塞得满满的,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然后很得意地对我说:“你看见了吧!格雷小姐!你看见了吧!不听你的话照样吃上晚饭了,地上的东西我也照样一件也没有拣。”
贝蒂,就是那位保姆,她是在这房子里唯一真正同情我的人,可能是因为她以前也一样受过这样的折磨,不过程度要轻些。因为教育孩子的事她不负责,她对孩子们的行为也就不用负太多的责任。
她会这样对我说:“哎哟,格雷小姐!孩子们让你遇上麻烦了!”
“是的,贝蒂,你准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我可不像你,真为他们生气。你知道,当遇到这些事时,我就给他们一巴掌,或者用鞭子抽他们一顿……那些小家伙……大伙儿都知道,对付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就得打,不过我为了这个丢了这份工作。”
“真的吗,贝蒂?我只听说你准备走。”
“唉,是真的!太太已经通知我了,三个星期后我就离开了。圣诞节以前太太就对我说过,要是我再揍他们,就辞退我,可我还是忍不住,他们就得揍。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下去的,玛丽?安小姐可比她两个妹妹要调皮、可恶,其程度何止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