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能,只要我在楼上,”他回答,“可是我现在不能走上楼。”
“在哪间屋子?”我问。
“啊,”他叫,“我才不会告诉你在哪儿。那是我们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哈顿或泽拉也不知道。啊呀!你把我搞累了——走开,走开!”他把脸转过去,靠在他的胳臂上,又闭上了双眼。
我考虑最好不用看到希思克利夫先生就走,再从田庄带人来救我的小姐。一到家,我的伙伴们看见我,都是惊喜非常的,他们一听到他们的小女主人平安,有两三个人就要赶忙到埃德加先生的房门口前大声呼喊这个消息;但我要自己通报。
我看到不过这么短短几天,他变得多厉害呀!他带着悲哀的,听天由命的神气躺着等死。他看来很年轻:虽然他实际年龄是三十九岁。至少,人家会把他当做年轻十岁看。他心里惦记着凯瑟琳,因为他在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我摸着他的手说:
“凯瑟琳就来了,亲爱的主人!”我低声说,“她活着,而且挺好;她就要来了;我希望就在今天晚上。”
这消息引起的最初效果使我颤抖起来:他欠起半个身子,急切地朝屋子四周打量了一圈,然后就一阵发昏躺回去了。等他恢复过来,我就把我们的被迫进门,以及在山庄被扣留的事都说了。我说希思克利夫强迫我进去;那是不大真实的。我尽可能少说反对林顿的话;我也没把他父亲的禽兽行为全描述出来——我的想法是,他的命已经是愁苦不堪,我如果能办到,就绝不再给他那苦酒四溢的杯中再添一点一滴。
他识破他的敌人目的之一就是要确保老爷的动产和房地产都落到他儿子手里,或者倒不如说,落到那个人自己手里,因为他还不明白,他那个外甥将要差不多和他一同离开人世了。
不过,主人还是觉得他的遗嘱最好改一下——不必把凯瑟琳的财产由她自己支配了,他决定把财产交到委托人手里,供她生前使用,如果她有孩子,在她死后给她孩子用。依靠这方法,即使林顿死了,财产也不会落到希思克利夫先生手里了。
我接受了他的吩咐后,就派一个人去请律师,又派了四个人,配备了可用的武器,去把我的小姐
从她的狱卒那儿要回来。两批人都耽搁得很晚才回来。单人出去的仆人先回来。他说当他到律师格林先生家的时候,格林先生不在家,他不得不等了两个钟头,律师才回来。然后格林先生告诉他说他在村里有点小事要办;但他在早晨以前一定可以赶到画眉田庄。那四个人也没陪着小姐回来。他们捎回口信说凯瑟琳病了——病得离不开她的屋子,希思克利夫不许他们去见她。
我痛痛快快地骂了这些笨家伙一顿,因为他们听信了那种瞎话,我不愿把这话传给主人,决定天亮带一群人上山庄去,如果他们把被监禁的人不稳稳地交到我们手里,就打算认真地大闹一番,我们实实在在地猛冲进去。
我一再赌咒发誓言,一定要让她父亲见到她。要是那个魔鬼想阻止这个,就让他在他自己家大门口送命!
幸运的是,我省了这趟出行和麻烦。
我在三点钟下楼去取一罐水,正在提着水罐走过大厅时,这时前门一阵猛敲使我吓一跳。“啊,那是格林,”我镇定地说,“就是格林。”我仍然向前走,打算叫别人来开门;可是门又敲起来:声音不大,但很急促。我把水罐放在栏杆上,连忙自己开门让他进来。
中秋的满月在外面照得很亮,那不是律师。我自己的可爱的小女主人跳过来搂着我的脖子哭泣着:“埃伦,埃伦!爸爸还活着吧?”
“是的,”我叫着,“是的,我的天使,他还活着,谢谢上帝,你平平安安地又跟我们在一起啦!”
她已经喘不过气来,却想跑上楼到林顿先生的屋子里去;但是我强迫她坐在椅子上,叫她喝点水,又洗洗她那苍白的脸,用我的围裙把她的脸擦得微微泛红。
这时候我说,我必须先去说一声凯瑟琳回来了,还恳求她去告诉她爸爸,她和小希思克利夫一起会很快乐的。她睁大眼睛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明白了我为什么要让她说假话。她让我放心,她不会诉苦。
我不忍待在那儿看他们见面。我在卧房门外站了一刻钟,简直没有勇气在那个时候到床跟前。
然而,一切都很安宁:凯瑟琳的绝望如同她父亲的欢乐一样不露声色,表面上,她镇静地扶着他;他抬起他那像是因狂喜而张大的眼睛盯住她的脸。
他咽气的时候是幸福的,洛克伍德先生,他是这样死的:他亲亲她的脸,低声说:“我去她那儿了;你,宝贝孩子,将来也要到我们那儿去的!”随后就再也没动,也没说话;但那狂喜的明亮的凝视一直延续着,直到他的脉搏不知不觉地停止,他的灵魂升天了。谁也没觉出他到底是在哪一分钟去世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
也许凯瑟琳把她的眼泪耗尽了,也许悲哀太沉重,以致哭不出来,她就这么眼中无泪地坐在那里,直到日出——她一直坐到中午,还要待在那儿,对着灵床呆想。
我终于做到了让她离开,因为午饭时律师来了,他已经到过呼啸山庄,取得了如何处理的指示。他已经把自己出卖给希思克利夫先生了,这就是他在我主人召唤以后迟迟不来的缘故,幸亏,在他女儿来到之后,他就不再有那些尘世间的俗务让他牵肠挂肚了。
格林先生让他自己担当起这里的一切任务,对各种事物、人等发号施令。他把所有的仆人,除了我,都辞退了。他还要执行他的委托权,坚持埃德加?林顿不能葬在他妻子旁边,却要葬在教堂里,跟他的家族在一起。不管怎样,遗嘱阻止那样行事,我也高声抗议,反对任何违反遗嘱指示的行为。丧事匆匆地办完了。凯瑟琳,如今成了林顿?希思克利夫太太,可以住在田庄,直到她父亲起灵为止。
凯瑟琳告诉我,在山庄的时候,她那深切的痛苦最后刺激了林顿,他冒险放走了她。她听见我派去的人在门口争论,她听出了希思克利夫的回答中的意思。这驱使她非得铤而走险不可——林顿在我走后就被搬到楼上小客厅里去了,他趁他父亲还没有再上楼时,就拿到了钥匙。他很机灵地把门开开锁又重新上了锁,但没把它关严;当他该上床时,他要求跟哈顿睡,他的请求这一回算是被批准了。
凯瑟琳在天亮前偷偷出去。她不敢开正门,生怕那些狗会引起骚扰;她到那些空的房间,检查那里的窗子;很幸运,她走到她母亲的房间,她从那里的窗台上很容易出来了,利用靠近的枞树,溜到地上。她的同谋者,尽管仗着胆子想出了他那窝囊的策略,却还是因为这次逃跑而吃了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