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致谢——十分感谢,凯瑟琳。还有——还有,要是你真的遇见了我父亲,他要向你问起我的话,别让他猜想我是非常笨嘴拙舌的。别做出难过丧气的样子,像你现在这样——他会生气的。”
“我才不在乎他生气哩。”凯茜想到他会生她的气,就叫道。
“可是我在乎,”她的表弟战栗着说,“别惹他责怪我,凯瑟琳,因为他是很严厉的。”
“他待你很凶吗,希思克利夫少爷?”我问,“他可是已经开始厌倦放任纵容的方式,从消极的恨转成积极的恨了吗?”
林顿望望我,却没有回答。凯茜在他旁边又坐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内他的头昏昏欲睡地垂在胸前,什么也不说,只发出由于疲乏或痛苦所产生的压抑的呻吟。凯瑟琳开始寻找覆盆子解闷了,把她所找到的分给我一点儿:她没有给他,因为她看出再引他注意反而使他烦恼。
“现在有半个钟头了吧,埃伦?”最后,她在我耳旁小声说,“我不懂我们为什么非待在这里不可。他睡着了,爸爸也该盼我们回去了。”
“那么,我们绝不能丢下他睡着,”我回答,“等他醒过来吧,要忍耐。你本来非常热心出来,可是你对可怜的林顿的思念很快地无影无踪了!”
“他为什么愿意见我呢?”凯瑟琳回答,“像他从前那种
别扭脾气,我倒比较喜欢他那样,总比他现在的古怪心情好。这会儿他好像是给人强逼着来完成一项任务似的——这次见面——像是他父亲会骂他。可是我来,可不是为了给希思克利夫先生开心的;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命令林顿来受这个罪。虽然我很高兴他的健康情况好些了,但他变得如此不愉快,而且对我也不亲热,使我很难过。”
“那么你真以为他的健康情况是好些了吗?”我说。
“是的,”她回答,“你得知道他可是很会夸张他所受的苦痛的。他的身体相当好,像他要我告诉爸爸的那样,不过他是好了,很像是这样。”
“在这点上你和我看法不同,”我说,“我猜想他是糟多了。”
这时林顿从迷糊中惊醒过来,问我们可有人叫他的名字。
“没有,”凯瑟琳说,“除非你是在做梦。我不能想象你怎么早上在外面也要瞌睡。”
“我刚才好像听见我父亲的声音了,”他喘息着,溜了一眼我们上面的森严的山顶,“你们肯定刚才没人说话吗?”
“没错儿,”他表姐回答,“只有埃伦和我在争论你的健康情况。林顿,你是真的比我们在冬天分手时强壮些吗?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我敢保有一件事不是更强了——你对我的关心——说吧,你是不是?”
“是的,是的,我是强壮些!”在他回答的时候,眼泪涌出来了。他仍然被那想象的声音所左右,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找着那发出声音的人。凯茜站起来。“今天我们该分手了,”她说,“我不瞒你,我对于我们的见面非常失望,不过除了对你,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可也不是因为我怕希思克利夫先生。”
“嘘,”林顿喃喃地说,“看在上帝的面上,别吭气!他来啦。”他抓住凯瑟琳的胳臂,拼命不放她走;可是一听这个宣告,她连忙挣脱,向敏妮呼啸一声,它像条狗一样的应声来了。
“下星期四我到这儿来,”她喊,跳上了马鞍,“再见。快走,埃伦!”
于是我们就离开了他,他却还不大清楚我们走开,因为他全神贯注在期待他父亲的到来。
我们没到家之前,凯瑟琳的不快已经缓解成为一种怜悯与抱憾的迷惑的感情,大部分还掺和着对林顿身体与处境的真实情况所感到的隐隐约约的不安的怀疑。我也有同感,不过我劝她不要说得太多,因为下一次再去我们就会做出更好的判断了。
我的主人要我们报告出去的情形,他外甥的致谢当然转达了,凯茜小姐把其余的事都轻描淡写地带过:对于他的追问,我也没说什么,因为我简直不知道该隐瞒什么和说出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