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的孩子搞得够受的了。林顿慢慢地拖着脚步走过去,躺下来。凯茜搬来一个脚凳,拿着自己的茶杯,走到他身边去。起初她沉默地坐在那里;可是没过多久,她已经决定把她的小表弟当做一个宠儿,她也满心希望他是这样一个宠儿;她就开始抚摸他的卷发,亲他的脸,用她的小茶碟给他端茶,像对待一个婴孩似的。这很讨他喜欢,因为他本来不比婴孩强多少;他擦干了自己的眼泪,露出了一丝笑容。
“啊,他会过得很好的。”主人注视他们一会之儿,然后对我说。
“很好,如果我们能留住他的话,埃伦。有个跟他同年龄的孩子做伴,可以很快给他注进新的生机,再加上他也希望自己身强力壮,所以他会做到。”
“唉,要是我们能留住他!”我暗自沉思着,因为这种希望太渺茫。一阵痛苦的疑惧涌进我心头,那是很少有希望的。后来,我又想,那个虚弱的东西生活在呼啸山庄,在他的父亲和哈顿中间,怎么过法呢?他们将是什么样的游伴和导师呢!
我们的疑虑马上就成为了事实——甚至比我所意料的还来得早些。喝完了茶后,我刚把孩子们带上楼去,看着林顿睡着了——他不准我离开他,一直要等到他睡着——我下了楼,正站在大厅里的桌子旁边,给埃德加先生点上一支到寝室去的蜡烛,这时一个女仆从厨房里走出来,告诉我希思克利夫的仆人约瑟夫
在门口,要跟主人说话。
“我先问问他是要干吗,”我惊慌失措地说,“这时来打扰人很不是时候,他们才经过长途旅行回到家来。我想主人不能见他。”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约瑟夫已经走过厨房,在大厅里出现了。他穿着他过礼拜日的衣服,绷着他那张伪善透顶的、阴沉的脸,一只手拿着帽子,一只手拿着手杖,他开始在垫子上蹭他的皮鞋。
“晚上好,约瑟夫,”我冷冷地说,“你今天晚上来有什么事?”
“我一定要跟林顿少爷说话。”他回答,轻蔑地挥一下手,叫我别管。
“林顿先生要睡了,除非你有特别的事要说,不然我担保他现在不会听的,”我接着说,“你最好先坐在那边,把你的使命告诉我。”
“哪一间是他的屋子?”那个家伙追问着,打量着那一排关着的房门。
我看出来了,他是根本不理睬我的想法,所以我很勉强地走到书房,给这个不合时宜的来访者通报,劝主人让他走,明天再说。
林顿先生没有来得及让我这么去办,因为约瑟夫紧跟着我闯进来,牢牢站在桌子那一边,用两只拳头握住他的手杖顶,开始提高了嗓门讲话,好像是预测到要遭驳斥似的。
“希思克利夫叫我来要他的孩子,不带他走,我就不回去。”
埃德加?林顿沉默了一下;一种极度悲哀的表情笼罩了他的脸:为这孩子打算,他只会可怜他;可是,回想起伊莎贝拉的那些希望和恐惧,对于她儿子的热望,以及托孤时的嘱咐,再一想到竟要把他交出去,他难过极了。同时他心里也在琢磨,怎么才能避免这一招。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因为希望把他留下的想法只要一露出来,那个提出要孩子的人就会更加胡搅蛮缠。因此除了把他放了没有别的办法。不过,他还是没有去把沉睡着的孩子叫醒。
“告诉希思克利夫先生,”他平静地回答,“他的儿子明天就去呼啸山庄。现在他已经上床了,并且已累得不能再走这么远的路。你也可以告诉他,林顿的母亲希望他由我来照管;在目前,他的健康情况是很使人担心的。”
“不成!”约瑟夫说,用他的棍子在地板上砰的一戳,装出一种威风凛凛的神气。“不成!没用。希思克利夫根本不管那个母亲,也不管你;可是他要他的孩子;我一定得带他走——现在你明白了吧!”
“你今晚不能带走!”林顿坚决地回答,“马上下楼去,把我说的话讲给你主人听,埃伦,把他带下楼去。去——”
他把这愤怒的老头子的膀子一提,就把他拉出门外去,随手关上了门。
“很好!”约瑟夫大叫,这时他慢慢地退下去,要走出去,“明天他自己来,看你敢不敢把他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