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向她点头,“太好了,感恩鬼神成全。”小果凄然一笑。
小果起身,把挂在腰侧,打磨的锋利的小骨刀取下来,她回望一眼李天远所在的方向,满足地轻轻一笑。毅然决然地划破双腕。
唱着祭祀的歌谣,小果扭动腰肢,跳起动人的舞蹈,月光下她洁白的耦臂挥动,洒下鲜红的血线,流入祭台上的沟槽,曼妙的长腿跃动,舞步每移动一分便唱一句:
“天地初始,
阴阳轮转。
阴为其先,
有鬼神祇;
阳为其后,
方得为人。
……”
歌喉清透,悠长婉转,好似穿过无尽岁月,空间中激起一圈圈波纹,天地间红潮泛起。小果脸色迅速苍白,抬手跃步间,两条红线,犹如飘飞的绸带。
“呜呜呜——”大风呼啸,门窗不住哐哐作响。
李天远醒过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他一睁眼,却见到,血光从门缝、从窗角、从所有能够钻进来的地方射进来,“这是?”怀揣疑惑不安,他打开门——天地血红一片,阴风呼号,怒雷滚滚,森森鬼气从大地、从虚空而出,万鬼来朝!
一个部落族人,“这是怎么回事,谁激活了神像,开启了祭坛?”推开门匆匆向古祭台而去。
“是啊,祭台不是要到子月阴气最盛的时候才可以召唤远古亡灵吗?”
鬼族人皆是推开门匆匆忙忙赶去古祭台。
李天远已然在路上,拼尽体力向祭台奔去,“哇——”他一口鲜血喷出,顾不得这些了,脚下毫不停留。心底有一种惊恐生长,长到了他的四肢百骸,感觉下一刻他就要粉身碎骨!
来到祭台前,刚好看到小果倒下,“小果!——”李天远肝胆欲裂。他疯了一般冲向祭台,脚步一个趔趄摔倒,浑然不顾,爬起来又向前冲。
“李少侠,别去!”一个族人把李天远紧紧抱住,“祭台彻底开启,非祭司与宿主,外人踏足,会遭到天罚!”那人大吼。
“轰隆——”像是证明那族人的话不假,天空一道惊雷,劈落在祭台边缘。
“轰,轰隆——”接着万雷齐鸣,天地震颤,无数雷电将祭台严严实实地围住。
“放开我!”李天远用比雷声更恐怖的声音怒吼,抱住他的族人被吼懵了,他手一推,把族人推倒,跨过族人,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雷电之中。
雷电几乎结成了一个通天光幕,此时李天远冲过来竟自动开了一道门,在他进去后又立即合上。
天地血光汹涌,一切都是红,刺目的红。人们震撼于此时异象,望着彼此,皆是“血人”。此景从未有过,他们召唤的是远古亡灵,并不是鬼神,此时景象之骇人,只有传说中鬼神降世才会发生!
“他,外人为什么能进去?!”本抱住李天远的族人惊骇喊道,他眼睁睁地看李天远闯进“雷幕”,以为会被电成灰烬,此雷并非凡雷,仙人渡劫也不过如此!
“唉,”杨老者站在一边,一声长叹,他察觉时已然为时晚矣,祭品一旦被鬼神认可,一切都不可逆。“他就是宿主啊。”杨老者神情悲戚。
呈黑色的血煞石砌筑的祭台上,纵横交错的沟槽血光充盈,鲜血像是灵蛇在沟槽里反复游动,最后汇聚中央的鬼神像下。
“小果,”李天远抱着小果冰冷的身体,痛哭流涕,“你怎么这么傻呀……”他使劲压住小果的伤口,但是鲜血很快从他的指缝间渗出,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汲取。
“天远哥,”小果双眼失去神采,迷离的眼睛注视着李天远的脸颊,她极为虚弱地说道,声音微不可闻:“我不想你死,情愿我死也不要你死……你,你虽然,没有说起过那些艰难的过往,可我能感觉到,我,好心疼,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小果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她试图抽手抚向李天远的脸庞。
“小果,别说话了,”李天远泪水滴落在小果的脸上,他把小果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还有机会,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你别死啊……”他声音颤抖着,哽咽着,涕泪横流。
“你以后,要,好好活着,到更远的,地方去……我,会永远陪着,你……”
小果冰冷的手从李天远手中滑落。
祭台外,阴风呼嚎,呜——呜——呜——,像是在恸哭。
天地间的血光静止,雷霆无声,满世界只有风的哭声。从大地、虚空中而来的黑气凝聚为鬼,他们或是人形,或是兽态,匍匐在地。所有鬼族人双膝跪地,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呜——呜——呜——
汲取鲜血而变得通红的鬼神像,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的形象,他好似,发出了一声叹息。
虚空中一道鬼影来到祭台上,他站着,静静地看着李天远,和死去的善良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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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环
——放在一个小坟上
开落在幽谷里的花最香。
无人记忆的朝露最有光。
我说你是幸福的,小玲玲,
没有照过影子的小溪最清亮。
你梦过绿藤缘进你窗里,
金色的小花坠落到你发上。
你为檐雨说出的故事感动,
你爱寂寞,寂寞的星光。
你有珍珠似的少女的泪,
常流着没有名字的悲伤。
你有美丽得使你忧愁的日子,
你更有美丽的夭亡。
(作者:何其芳1912年2月5日-1977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