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圣都难道不会跟皇帝和雒渊概说,你已经被救了么?如此一来,你就成了逃匿囚徒,岂不是会更加拖累你的父母?我的傻崖儿,对不对?”
融崖道:“左都侯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已派人去捉拿剩余的几个蒙面人了。”
“嗨!你呀!你是被那个珲方和北陵郡王带到套子里面去,所以陷了进去,总也跳不出来。”逄统大世子牵着融崖的手坐下。
融崖有些懵懂,没有完全听懂,道:“舅父是说他们不会去捉拿剩余蒙面人么?还是说他们根本捉拿不住?还是?”
逄统大世子道:“我的傻孩子,还在迷糊着呢。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捉拿。”
“为何?”
“因为那些蒙面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南宫卫士!”
“啊!?舅父,这?”
“把他们带上来!”
一队卫士押着一群黑衣人和一个穿着北陵郡国甲胄的兵士进来了,穿着北陵郡国甲胄的,是那个被珲方活捉并收服的南宫卫士。
“这就是那个被左都侯收服的南宫卫士……”融崖指着说。
逄统没有接他的话,径直对那几个人说:“你们自己说吧,你们是谁?”
一个黑衣人说道:“英雄,小人们全都招过了。小人们全招了。只求英雄不要伤害小人的家人和族人。”
逄统揪住这个人的脑袋,说道:“老子让你再说一遍。只要你说实话,我保证不伤害你的家人和族人。江湖上也是讲道义的,不是么?”
“是是是。英雄说的是。小人全部都招。小人是北陵郡王麾下的卫士,是左都侯珲方手下的校尉。”
融崖惊讶地站了起来,说:“什么?你们不是南宫卫士么?”
“公子。在山谷中截杀公子的,都是左都侯珲方手下的校尉。”
逄统不耐烦地说:“少啰嗦,一次说清楚。说不清楚,先斩杀你。”
“是是是。英雄莫急,英雄莫急,容小人细细分说。事情是这样的。左都侯珲方命我们着黑衣、蒙黑巾,在山谷中假装截杀公子,然后他出现,营救公子。他还命一人故意慢行一步,被他捉住,和他一起做戏,装作被他收拢的样子,然后对公子说我们是皇帝陛下和丞相雒渊概大人派来专程截杀公子的南宫卫士。”
“这?!”融崖已经被这转来转去的情形彻底搞昏了。
逄统走向那个穿着北陵郡国甲胄的人说:“他们说的可属实么?”
那人扭着头,一言不发。
逄统哈哈大笑道:“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老子的厉害啊。”然后对着几个黑衣人说,“你们跟他说说吧,老子怎么收拾你们的。”
一个黑衣人战战兢兢地说:“你快招了吧。这位英雄拷问我们的时候,我们原先也咬着牙不说,结果这位英雄先是剜了一个兄弟的眼睛,看我们仍旧不招,又将另一个兄弟的舌头剪成了十块;我们仍旧不招,结果,结果,他竟然将另外一个兄弟的下体用铁锤砸成肉泥,又用烧红的钢针刺入一个兄弟的谷道。还有其他的酷刑,比咱们卫尉里的那些秘刑还要狠,那情形,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怖了。这还不算,这位英雄说,如果我们不招,他不光要杀光我们的家人,还要将我们五服以内的族人全部杀掉。你快些招了吧。”
穿着北陵郡国甲胄的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听到最后,已经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垂着头道:“英雄,方才他们所说句句属实。融公子,你所见的那些,皆是左都侯珲方嘱咐小人与他一起做的戏,那是专门做给公子看的。”
逄统斜躺到座位上,喝着一碗酒,说:“珲方为何要这么做?”
“左都侯并未告知小人原因。”
“哼!不招是吧,你倒是块硬骨头?哈,来
啊。把他的舌头切成十片,耳朵里面灌上铅水,然后用烙铁把下体烙平。”逄统冷笑着说。一个军士走了上来。
那人拼命在地上碰头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确实不知左都侯为何要如此措置。他持有北陵郡王的虎符,在北陵郡国和北陵军旅内享有特命全权,小人们只能完全听命于他,实在无权过问、也不敢过问原因啊。英雄明鉴,英雄明鉴,英雄明鉴呐。”
逄统对着那个军士摇了摇手,说:“暂且放他一命吧。”然后从椅子上下来,对着另外几个黑衣人说:“你们几个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了,小人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英雄饶命。”
“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日后我发现你们有一字的隐瞒,再无第二次活命的机会。快说!”
“真的再无其他可说的。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跟英雄说了。我们只是低等军士,连左都侯的面都很难见到。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
“当真?”
“小的们愿拿全家全族的性命担保。”
“那就好。”逄统转脸看着自己的一排军士,道,“拖下去,全部斩杀。扔下悬崖。”
“啊?!英雄要言而有信啊,英雄说过,只要我们说实话,英雄就放过我们一马的。”几个黑衣人哭号道。
“哼!你们不光良心不好,耳朵也不好使。老子说的是放过你们的家人和族人,可没有说过要放过你们。拖下去!”逄统冷峻地说。
“喏。”军士们带着哭天喊地的几个人下去了。
“舅父,……”
“崖儿,你不要管。”逄统拉着融崖坐下,说:“今日时间有限,我就不与你多说了。你大父在圣都之时,就觉得北陵郡王举止可疑。北陵郡王曾经提议,由他与你大父一同在你去流放之地的路上私救你,被你大父拒绝了。哦。这个事呢,你父亲也是知道的,他也提醒你大父要警惕北陵郡王。你大父担心北陵郡王在路上私自行动,于是派我亲自私下跟踪保护你。你可注意啊,真正暗中跟踪保护你的,可是你的大父和舅父,可不是什么北陵郡王和珲方!你在山谷遇袭之时,我就在附近,正要出手,没想到珲方出现了。他佯做抓住了一个蒙面人,而我是真的抓住了其他所有的黑衣人,用了些私刑,才逼他们招供。没想到啊,真如你大父所料,这个北陵郡王当真是居心叵测啊。”
“那舅父把珲方他们都杀了么?”
“是的。一个不剩,全部弄死了。我用毒气把他们全部熏倒,闷死,然后全部用雪掩埋住,做成了遭遇雪崩被埋的样子。”
“啊?!”
“崖儿,你莫要妇人之仁。如果我放走了参与此事的任何一人,你都只有死路一条。不光你自己,还有你父母和大父一族,全部都成了北陵郡王的敌人。北陵郡王肯定会想方设法置我们于死地的。只有伪造成他们是在雪山上被雪崩压死,北陵郡王才能放你一马。”
“可北陵郡王在圣都里毕竟救过我一命啊。”
“他救过你一命,这倒不假。可是,至于他为什么要出手救你,我们尚不得而知。尤其是救你之后,他又设的这些局,背后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和秘密。你大父、父亲和我,我们都百思不得其解啊。救你救的莫名其妙,后面这一些连环套,更是莫名其妙。”
融崖想了想,说:“舅父,他救我,倒是也不为无因。我有一夜在育林苑,无意中听到两个内侍说要在太庙中使用白玉盏下毒毒杀他、于是在太庙迎候引导北陵郡王时,就告诉了他,因此他才没有饮下那白玉盏之毒茶,后来逄循恰好向他索要了那只白玉盏,他才躲过一劫。他救我,想来是因为这个吧。”
“哦,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我却是头一次听说。你大父知道么?”
“不知,我没有告诉大父。此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珲方当时到若卢诏狱中向我转述大父、北陵郡王决定时,专门嘱咐我,我在太庙跟北陵郡王说有人要用白玉盏来毒杀他一事,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否则,大父、我父亲他们都难逃一死。”
“哦?!这个嘛,就没那么简单了。”逄统思忖了片刻说,“北陵郡王从保护自己免受陛下猜忌的角度,倒也说得通。这个么,就涉及到朝政的事了,眼下还说不上,回头再说罢。崖儿,你这几日与珲方在一起,可曾听他说过其他事么?”
“珲方与我说过一件奇事。珲方说,隆武大帝是陛下和甘兹郡王以及其他郡王宗亲们共同密谋毒杀的,他们收买了春佗,在一只白鹿的角上涂抹了一种什么剧毒,进献给隆武大帝,隆武大帝触碰鹿角,然后中毒而死了。”
逄统目瞪口呆了,停了好一会,才问:“珲方可曾告诉你,陛下他们为何要毒杀隆武大帝?”
“珲方说,是因为隆武大帝的政体,隆武大帝打算取消郡国制,改行郡守制。还有,陛下为自己的儿子请封郡王,隆武大帝不同意,还打算废黜他原来的亲王王位。所以他们就共同毒杀了隆武大帝。”
逄统猛的站了起来。背着手踱了一会,说:“崖儿,你这个消息非常要紧。我要即刻赶回象廷郡国禀告你大父。如果珲方所说都是真的,那可就……”逄统又踱了一会,说:“陛下虽冤枉了你,判你流放三叶岛,但他并未派人截杀你,他也没有任何必要派人截杀你。因为对陛下来说,截杀你,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相反,还会与象廷郡国以及融氏一族结怨。所以,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你大父和你父亲的意思是,你仍旧还是要去三叶岛服刑。如果你半路逃脱,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能光明正大活着了,而且你大父和父母一族都要受到牵连。你险些犯了大错啊,崖儿。”
融崖听到仍旧要去三叶岛,有些不情愿,神情冷漠地低下了头。
逄统搂着融崖的肩膀说:“崖儿,你要听话。你不经意间,卷入了复杂的朝局纷争,其中的关节甚多,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也不是你这个年纪所能理解的了的。你尽管去三叶岛就是,这是没有办法更改的。你大父、你父亲和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你弄回来的。你懂么?”
融崖尽管仍旧是不情愿,但还是痛快地点了点头。
逄统拍拍融崖的肩膀,道:“好孩子。你小小年纪,没想到竟然受了这么多磋磨。你只管照着原来的路线,去肃丽郡国的郡府郇邑就是了,到了那里你就说,路上遇到山贼,把押送你的十个曹掾全部被杀了,你自己侥幸逃脱,然后自己赶到的郇邑。”
融崖点点头,问道:“舅父,那北陵郡王那边怎么办?”
“这个你不要担心。珲方以及其他所有参与此事、知晓此事之人已经全部被舅父处置掉了,而且做成了被雪崩活埋的假象。你尽管放心。北陵郡王并不知道珲方与你接触过,所以也就不知道他与你说过什么。你要注意,无论跟谁,都不要说你见过珲方。”
“是,舅父。”
“还有,更不要同任何人说珲方与你说的那些话。”
“是,舅父。”
“崖儿,你自己去三叶岛,你大父终究还是极不放心,让我给你带来一个人,陪你一同去三叶岛。”
“哦,谁?”
“普光。”
“是普光?”
“对。普光武功卓绝,办事周全,深明事理,有他保护着你,我们就放心多了。你到了郇邑,跟那些交接的督邮掾、尉曹掾史就说,普光是你的童仆就是了。普光自会去给他们送些金银来收买他们的。”
当夜,融崖就在逄统中帐旁边的军帐中歇息,普光已提前在那里候着他了。第二日,融崖与普光各自骑着一匹马,离开逄统奔赴肃丽郡国的郡府郇邑去了。逄统则快马加鞭,连日赶回象廷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