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胖的脸颊瘦了些,晒黑了些,如藕般的手指渐渐如竹般苍劲,他的性圌情也更多地带上了军圌队特有的铁血肃杀气息以及果断。看着那些龟龙帮众把长安府衙役堵在巷中‘王景略捺着性子等了会儿时间’待发现似乎那些人准备继续等下去时,他决定不再等了。
掏出两块铜板轻轻搁在茶碗旁,他轻掀前襟长身而起,走进临四十七巷,随着他的脚步踩过巷间的残雪,巷侧墙外的树枝簌簌作响,树枝上的残雪纷纷落下,就像是下雪一般,却没有沾到他身上那件布袄丝毫。
鱼龙帮众警惕看着他。
齐皿爷警惕地看着他。
王景略缓步走到老笔斋前,静静看着齐四爷。
齐四感觉对方的两道目光仿佛像锤子一般狠狠击圌打在自己的心上,身圌体骤然感觉乏力虚弱,双圌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赶紧狠狠一咬舌圌尖让自己清圌醒过来。
“前年在春风亭,我曾经想杀朝小树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确实有些过于妄自尊大,不知市井黑夜之间隐藏着怎样的强者。”
王景略说道:“但你不是朝二圌不是刘五费六不是陈七,你只是最没有用的齐四,所以朝圌廷才会让你来执掌鱼龙帮,然而没有朝小树的鱼龙帮,就不再是以前那个鱼龙帮,现在的鱼龙帮,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说完这句话,他回身极感兴趣看了一眼藏在那堆被褥后的微黑小圌脸,认真看了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淡淡说道:“走吧。
桑桑抱着厚厚的被褥偏着小圌脸看了一眼前面的地面便跟着他向巷外走去。
噗的一声!齐四没能压抑住体龘内的伤势,痛苦地喷圌出口鲜血。
他抹掉脸上的血水,看着王景略的后背狠狠说:“朝二哥同样是修行者,但他平日里对帮中兄弟和街坊就像寻常人一样平静淡然,从不会像你这样以修行为骄傲,我虽然不懂修行但我懂看人,我敢打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追上他。”
王景略脚步微顿,转身看着他微笑说道:“我以前一直想成为世间第一,但后来才发现这种想法太不现实,不过那又如何?能比世间绝大多数人强就很好了。”
齐四爷知道面对这般强大的修行者帮中的兄弟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因为鱼龙帮毕竟不是军圌队,然而他实在没有办法任由王景略就这样把桑桑带走。
他无法想像以后某一天圌朝二哥回到长安城问他桑桑被带走时你在做什么,而自己只能回答当忖我在吐血实在没有任何办法,而且我真的怕了。
齐四看着王景略忽然怪异地笑了笑,然后从腰畔抽圌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向自己心窝狠狠扎了下去!
刀锋之下便是死亡,然而齐四爷却是毫无惧色,看都没有看刀一眼,只是狠狠盯着王景略的眼睛,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事实上,当齐四爷做出抽刀自圌杀这个决定时,心情非但不灰暗反而有些快活,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阻止对方的方法,那就是自己的死亡。
王景略说的很对,他这个鱼龙帮帮主没有办法和朝二哥相提并论,更不可能正面对抗帝圌方和一位知命以下无敌的修行者。
但鱼龙帮毕竟是陛下的东西,他毕竟是鱼龙帮的帮主,他的死亡就算不能改变太多事情,至少可以拖延下时间,拖到宫里来人,拖到死讯传入宫中让陛下动怒。
至于死亡本身,身为江湖儿郎的他真的不在乎,他自幼便在长安城的污水沟和夜色里厮混,杀的人不多,见过的死人太多,对生命早已淡漠到了令人心悸的程度。
看着这道刀芒,王景略眼瞳骤缩,便是他也被这刀里所隐藏的冷漠狠辣所震撼,在修行者看来这些世俗凡人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然而他自问自己做不到对自己的生命如此冷漠,这种狠厉的态度实在是难以想像。
血性这种事物总是容易让男人们兴圌奋然后尊敬,无论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还是在社圌会底层煎熬的流氓,他们的人生中总有某个片刻会写着血性二字。
王景略也是男人,所以他很欣赏齐四爷的果断狠辣,因为这种欣赏,他决定不管事后会有什么麻烦而不去拦圌阻对方慷慨赴死者都值得尊敬,不容打扰。
桑桑不是男人。
桑桑是女人。
被实用主圌义者宁缺教育长大的桑桑,真的很难想明白血性是什么东西。
所以那把锋利的短刀没能插圌进齐四爷的心窝,而是插圌进了一团棉软的被褥。
桑桑收回手,看着被捅破的被褥,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