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邦子相片儿老五四人正牌场酣战,打得疮痍满目,他们在合作“拱猪”:相对而坐的是一家,各自得分相加减统一合算,出牌过程相互协助,如果对面的自家人得到草花10的“加倍”,就想方设法再让他得到代表正分数的方块J的“羊”;若得负分“猪”的黑桃Q或因收集不全而成负分的红桃牌张时,要努力不让“加倍”落上负分牌张堆……左右相邻是冤家对头,要把牌打得让他们的面孔上密布沉痛的苦涩恼羞,看着快乐的你计算他们的负分;每凑够一百负分,你就可以哼着小调儿,用地质学家般严谨认真的考察态度,在他们颈部以上头脸部位寻找,让你满意的粘贴纸条的处女地。
梁子邦子一家。四人脸上粘满纸条:因为他们的分数换算成纸条是“舍身解恨式”:即使得正分也不像通常那样减少自己脸上的纸条,而是在仇敌脸面上填补空白;所以无休耕,总在开垦新的纸条种植地。梁子老五在纸条丛林中微笑。相片儿没如梁子样摘镜,而是顶戴额头上,当作粘挂纸条的座架。邦子每回必用右手撩开纸条帘挂,先特务般观察一下左手及台几上的牌;右手一抽牌,纸条又恢复垂直,遮掩住闪光镜片。常有纸条从谁的脸上秋叶般脱落,敌人就毫不客气地说:快重新粘上,别耍赖皮!掉纸条者摆出大丈夫能屈样,纸条一端吐些唾沫,粘上指定处……
邦子歪嘴吐气,纸条被吹落几条。
“你这是干什么哪?故意吹掉的,加倍罚!”相片儿说。
“你看,晚期小鼻炎,不通气;我又不是一艘潜水艇嘛?”
“李哥你瞧瞧,来晚了吧?早叫你快点儿来……”
“小豆豆,来看这个下棋,看我怎么杀得他、人仰这个马翻。”老秀才说;他下棋时双掌指尖相对着扣腿撑臂,挺胸端肩。
郭进喜欢左手托颏思考下棋;走了一步,双手插指套合扣脑后仰脸,庄严宣布:“你死啦!”
“我当真、这个死了吗?我当真、这个死了吗?”他说,注视棋盘,频频点头念叨。
“找我的车,看车路;三车捣士,没救。”
“噢,噢……还真是果不这个其然,让清兵入了这个关,南蛮犯了这个界,我罗家城池、这个不保也……”
王嫣燕核对好名单,面对里坐在厢前最靠门的位置;车到站,履行乘务职责:开门、喊叫上月台同学、阻挡其他乘客、锁门等。列车行驶就看书,政治理论书籍。李援朝看到她的行装:背包;两只挎包(有一只塞满书籍,份量不轻);一个绿布包裹,里面是毛主席半身石膏塑像。
石膏塑像,是王嫣燕在大串联时,到湖南湘潭毛主席诞生地的什么地方“请”来的,有某种独特意义,制作的数量极少,异常难得。
塑像安放在玻璃匣内,匣框由四条同长共三组十二条狭长铁皮制作:铁皮纵向弯成直角,顶端打双眼,铆钉连接成四方框架;用油腻子将大小对应相等的玻璃粘贴框架里组成匣盒。塑像下是铺红丝绒布小板,板面四方凸起,比罩面边缘稍窄紧,落放塑像盖匣时正好卡住,不能滑移晃动。
她对待鲜活生命般侍奉塑像:冬天捧上窗台享受阳光照射,不少暖气热烘;夏天摆放凉爽处免曝不晒,又通风透气。
那次他想掀罩仔细看塑像,被紧张恐慌的嘎豆儿警告:“唉唉唉!李哥,你可千万别碰那玩意儿,要是粘上指纹我姐可是能看出来;她要知道乱动了,准又得给我办学习班!”
她专心看书,面容曲线弹性柔和,衬映靓丽明快、浓淡合宜的光泽;五官标致,起伏优雅,位置布局对称有度,和于理、合于美。此相貌似造物为审美而特制;考虑到这尤物存活的生理需要,且要符合地球主宰的大致模样而不被视为异类,才稍加修改;再严肃公正投放下去——降落中国王姓人家,有了王嫣燕。
她下意识向后梳拢实无的长发。李援朝的记忆里,她黑亮长发活生般飘拂,丝丝都如精灵游动,增添女主人动感美丽……她捋顺长发的动作,是某种退化枯萎的女性行为在逐步复苏?还是某种柔情意识虽保留却在渐渐收缩风干直至消亡?
李援朝想起叔说的“政治疯颠症”。叔是思维正常的成年人,对事物认识、观察、判断的能力及方式肯定成熟明晰,有时甚至是锐利。但角度呢?能说自己认识观察的角度是最准确、最全面、最深刻的?有角度,就有看不到的死角。虽然可以从各角度认识观察而后得出总体概念,但是否有把握使以后的认识观察、不受从第一角度得到的印象的指引或误导?
有人敲叩车厢门,玻璃晃动形影……他见她在认真没听到,就过去。是周校长。李援朝阻挡外乘客,接过钥匙锁门。
“王嫣燕,我跟老沈在寝铺车厢里,在列车的顶那头,你们在顶这头,走一趟还真不容易呀。”
“那您就别过来了呗,这边也没什么事情。”
“我想找个年龄小、或者身体条件差的学生、去换换,让他去寝铺车厢好好休息,我与你们其他人在一起。”
“您身体、行吗?”李援朝看着消瘦的周校长贸然问。
“怎么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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