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受万人景仰的活佛,他本就是因佛祖而生的!现在,这又算什么?!可是她累了他,害了他?!
焚烧这卷卷经文,她尚且痛成这般,她不信,他能够不痛不哀?!
“你这是做什么?!”声音丝丝颤抖,努力克制住自己,却是徒劳。
“法慧再不做什么和尚了,再不图什么修百年之行。”他寂寂的笑,却掩不住满目落寞。那条路,他走了六世之久,只那袈裟僧袍负于己身便是三百年,他早就不知道尘世间的凡衣要如何穿起,腰带要怎般系,更忘记了要如何用尘凡之爱对待一双妻女。时间落在他身上的烙印太深,他已不记得如何做一个凡人。
他空念着那份情丝,无法宽恕自己于佛前无数次的动着凡心,不愿玷污佛祖,便是自行离开…之后却是坠入一个陌生冰冷的世界,于这个世间,脱下袈裟的法慧,什么也不是。矛盾。无论作何选择,他终要矛盾一生。
“谁准你不做?!”她赫然怒道,却不知恼怒的缘由,声声摄人,“你说做就是可以不做的吗?你当是在同柔儿玩过日子的游戏,随时退出,随意结束,只要想,没什么不可以。可你是法慧,你不仅仅是君上言,亦是法慧。你六世皆是修如来,只差那么一星点就是功德圆满,你甘心吗?我且问你,你甘心吗?!”
“那现在我们又是什么,法慧对你是什么,你对法慧又是什么。一个出家人唤你做夫人,你亦拿这个和尚当夫君吗?!”他不懂,真的不懂了。他悟得透大乘经法。阅尽千万名卷佛语。梵语藏语汉言,他字字通晓。看得穿凡尘错谬因果,却不通己身。他是一脚深陷在尘世间苦苦挣扎不脱——梵行得道圣僧,民间庸民百姓,一个都做不好。
她浑身发抖,声音轻透无力:“如果没有我和柔儿,你会不会成为圣僧?!”
两年间,她无数次的目视他着一身袈裟穿梭于皇宫与私宅之间,她亦知道她们的存在是他的羁绊,没有人会去相信三百年轮回的离奇,所有人只会说大法寺住持﹑朝中大法师﹑万民之活佛,他百年修为的得道高僧亦不过是淫僧一个。而这二字足以辱没了他半生修为!
她不要他六根不净,她不要他斩断慧根,她更不要他日后坠入寒冰玄火地狱。自她重唤起夫君那一日起,便是决意无论天上人间,过错皆在己身,是她色诱圣僧该当堕入阿鼻地狱永不得轮回转世。然,轮回就此停滞,亦是好的,再无下一世,亦没了那一番艰辛寻觅。
“不要走。”慌乱之中,他笨拙的出手握紧她的腕子,这一双手,六世三百年,他仍只握了她。他将她的腕子紧在手中,却懵然不懂要如何放下,怔在空中,不落亦不动,“当年,你亦是这句话。你问我,如是没有你和柔儿,上言会不会好过?!”
青山本不老,因雪白头。窗外延绵而去起伏的山岭若白发的老妪,以无数种姿势张望远方的归人。她颤抖着目光迎向他,二人沉默相对间,任记忆翻卷而至,纷叠汹涌。
“而后你们都离开了,只余上言一人至死空守着盛事繁华。”柔韧的火光映在他眉间,那里写满了寂寞,恍恍惚惚那般久远沉谧的过去仅片段只影散落在历史文记的笔墨中,他眉间的落寞却更深了,“你说,上言可是好过?!不是这样的。离开解决不了任何,只会萌发思念,丝丝渗入骨髓,痛裂心扉。只上言一个人,一直只有我。那华丽的皇宫写着我的名字,那里供奉着三千座殿舍,无奈却找不到一处能唤为我们的家。”他是真正的孤人,众人之前,他是以“孤”自称,也找不到任何一人孤离如他。她们皆以死诀别,只他要活下去,不是为自己,却是为深爱之人。无奈,可是他让她等得太久了,六世轮回,他再寻不到她的一丝足迹。
“所以,再不准你言离开。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世,只要我们还能相遇,纵然无缘相守至死,却也是任谁也不能先离开。”并未再激动,却是无比认真了道,他的眸眼闪着亮色。这个女人,总是在关键时刻弃自己而去,却从不知道坚持。就算再艰再难,她方该坚信不离不弃亦能撼动天地。
“对不起。”她痴痴言道,满目云雾缭绕,视线模糊再看不清一切。
“等了三百年,为夫不只为听这三个字。”他挽着她的腕子一紧,“我们总有一世要好好过,好好过。等了三百年,才等至今日,又有什么不能放弃。是你小瞧我了,你又不信我能放下。无非只是放弃一世,放弃法慧的一世,为夫不做法慧,只愿拾起君上言与夫人携手再走这一回,无论结局好坏,上言不松手,亦不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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