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了,就算没有楚云裳,她如今喜欢慕玖越,已然是喜欢了七年之久。
这七年时间里,她见到慕玖越不少次,慕玖越即便再冷心冷情,也多多少少都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可慕玖越愣是半点表示都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这可不就是说明,就算没有楚云裳的存在,就算没有和楚云裳生下孩子,但慕玖越还是慕玖越,还是那个十分厌恶女人,连府门都不会让她们跨过一步的越王殿下!
既如此。
他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没有楚云裳的存在,就会开始注意到孙茹?
假设孙茹的计划真的成功了,她将楚云裳给除掉了,难道以慕玖越的能力,他就不会查出害了楚云裳的仇人,从而用尽一切手段的也想要为楚云裳报仇?
到了那时,孙茹所想,真的能实现吗?
慕玖越不将她折磨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才怪。
只可惜……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这点,却是真正不错的。
孙茹已然是被错误的思想给荼毒成功,身陷迷雾之中,出不来了。
见孙茹低着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宴席结束后该怎么出手,坐在旁边的那位贵女,十分满意地笑了笑,笑容之中,好似有着那么一丝深意。
然后乘着旁边众人都还在看着楚玺,没人关注这个角落的空当,贵女在身后侍女的掩护下,悄悄起身来,离开了正厅。
守在正厅外面的侯府护院,一看正厅里还没开席呢,居然就有小姐出来了,当即就要上前来询问,就见侍女摆了摆手,做出一个要去如厕的动作。
于是侯府护院就没拦着,目送着两人离开。
随便往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路,等周围再没什么人了,两人终于停下脚步来。
其中贵女抬起手来,在自己耳后摸索着什么,然后指尖一捻,一挑,再往前一拉,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就被从脸上撕下来,露出原本的面容。
这是一个少女。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真真是满塘芙蕖之中,开得最为清艳却又妖娆的那一朵。
因为尚未及笄,年纪尚小,她的面容看起来就还有些青涩稚嫩。但容色却极佳,眉眼精致,尤其是眉心似乎还有着那么一点胎记一样的梅花妆,不用妆点,就已然是豔红得让白雪都要为之膜拜,是个切切实实的美人儿。
无法想象,倘若再过个一两年,她的面容彻底长开来,她又是会如何的艳冠群芳,引无数风流尽折腰。
而此刻,这个还有些稚嫩的美人儿,看着手上这张价值不菲的人皮面具,唇角扬了扬,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来。
有那么一种说法,当一个人,美到了一定境界的时候,那不管她做出什么动作、什么表情来,也都是极好看的,一点都不会毁了她的姿色。
眼下,少女这样笑得鄙夷而不屑,乃至于是讽刺之极的,可她看起来还是很好看,仿佛天生傲骨,矜傲得冰霜雨雪都要为之倾倒。
“小姐。”
身边的侍女恭敬开口:“孙茹已经搞定,接下来,我们……”
手中的人皮面具分明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可少女却是毫不怜惜,两手随意揉了一揉,就将人皮面具揉成一团,然后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这样挥霍的动作,侍女看在眼中,却是半点神色波动都没有。
显然也是早已习惯小姐如此挥金如土。
扔了人皮面具后,少女才道:“哦?接下来?接下来自然是按照原计划了。”她转头,看了看正厅在的方向,唇角还是洋溢着极其不屑的笑容,“不按照原计划的话,就孙茹那个笨脑子,还真以为能设计到楚云裳?不过也正是因了孙茹笨,这才能让我这么容易就得手。”
听小姐这样说,侍女立即福了一福:“那小姐,奴婢先将您送出侯府,奴婢再去……”
话没说完,就被少女摆手的动作给打断。
少女随手抚了抚鬓边因剥掉人皮面具而变得有些凌乱的碎发,淡淡开口。
“我就不出侯府了。难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接触到楚云裳,我怎能离开?不好好地看一场戏,岂不是要对不起我这个构思了将近三个月的计划?你也知道能请动那一位,我是花了多大的代价,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否则,以后想要再这样接近楚云裳,就很难了。去,让人送两张新的人皮面具过来,你脸上的,得换掉了。”
不止人皮面具要换,身上的衣服也要换,头上的首饰也要换。
少女心中清楚,刚才在正厅里的时候,别看楚云裳一直都是被诸多的女眷给围着,对于整个正厅里的人,只是那么匆匆忙忙的扫了一眼。
但,就是那一眼,以楚云裳的观察能力,已然是记住了当场所有人的长相打扮。
不换衣服,不换首饰,不换发型,不换脸。
就绝对会被楚云裳看出什么端倪来,毕竟楚云裳可是……
少女眼中陡然掠过一抹深意,旋即就朝着某个方向随意的走了,准备人将东西送来之前,先去亲自安排一些事情。
见小姐主意已定,侍女取出一支黄玉做的口哨,递到唇边,吹了吹。
虽是口哨,却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好像这个口哨坏掉了一样,只能听到侍女的吹气声。
然而,就是侍女这样一吹,她的面前,立即就出现了两个人来。
这两人皆是身穿黑衣,脸也是被黑巾给蒙着了,气息轻微到几近于无,正是隐匿在暗中保护着那名少女的暗卫。
“小姐有令,去准备新的人皮面具和衣物服饰。”
侍女沉声道:“速度要快,两刻钟之内必须回来。”
两个暗卫听了,没有说话,亦没有什么动作,只身形一动,便如两股黑烟般,瞬间离开了侍女的视线,朝着他们坐落在懿都里的府邸而去。
侍女则没走,只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侍女在这里安静的等着新的人皮面具和衣物,那早就离开了此处的少女,在偌大侯府里三拐两拐的,似乎很熟悉这里一样,居然拐到了一个有些偏僻,不太能引人注意的小院儿里。
这个小院,不知以前是不是什么不得宠的庶子庶女的院子,建造得并不大,也不多么细致,而且很多年都不住人了,也就没什么奴仆过来打扫,整个院子从外看去,有些邋遢,有些破旧,没有什么能吸引人进去的地方。
然,看着这个破旧的院子,少女却是一点都不嫌脏的伸出手,推开了紧闭着的门。
“吱呀——”
这一扇木门实在是很久都没人打开过了,发出陈旧的嘎吱声响,从门上掉落不少灰尘。
可这样的声音,却还是没有惊动躺在屋子里的一个人。
少女等灰尘都落地后,方才进来,随手关上门。
然后走过院子,来到经了多年的风吹雨打,同样变得很是破旧的卧房前,再推门,走进去,来到堆了不少灰尘的床榻之前,垂眸看着榻上睡得正沉的人。
看着床榻上的这个人,面红齿白,长得甚是清秀,也算是个小美人。
只是这小美人正安安静静的睡着,对于周身的动静,竟是半点都察觉不到。
“白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
少女伸手,捏住床上人的下颚,动了动其脸蛋,仔仔细细将这个小美人看了一遍:“不过好在你这副皮囊,是大家都比较眼熟的,你就委屈一下,给我当一次棋子吧。”
当完了,你就轻松了,再也不用像这次一样被人利用了。
见自己这样拨弄着小美人的脸,这个闺名叫玉芝的小美人,居然半点要醒来的征兆都没有。少女满意的收回手,转而拍了拍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啪啪。”
拍掌声在卧房里回荡,原本还只少女和玉芝这两个人在的房间,立即就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还是个男人的声音。
“三小姐又有什么吩咐?在下答应你的,可是只给你做三件事而已。”
三件事,如今已经做了第一件,第二件也快要做好,第三件就等正厅那边的午宴结束了。
那么现在,这个三小姐又喊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
男人站在地面上,觉得很是有些不耐烦。
少女转身,看向突然而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男人。
看着这个男人,全身都笼罩在一层灰黑之中,好似个暗卫一样,连脸都看不清楚。他身材似乎十分的瘦弱,寻常男人穿着极是贴身的那种衣袍,穿在他的身上,居然也是空空荡荡的,风一吹,都能将衣袍给吹得猎猎作响。
明白这个男人之所以身体看起来会如此瘦弱,完全是因为他所拥有的那种特殊能力,他所在的家族里,不仅仅他一人是这样,他家族里的其余人,也皆是这样瘦弱。少女便也没觉得怎样,只直截了当的道:“没什么要吩咐的,我只是想问问,南阳王那边,你准备得怎样了?”
“在下做事,还请三小姐放心。”对于少女的质疑,男人很是有些不悦,“在下信誉向来都是极好的,三小姐若不信任在下,为何还要请在下来做事?”
看男人有些不高兴了,少女也没敢像对别人那样以上位者的姿态多吩咐什么,只能道:“不,先生你误会了,我也只是谨慎为先,毕竟南阳王是个不好对付的,先生待会儿务必还要小心些。”
男人这回没说话,只身形一掠,就直接消失了。
显然是半句废话都不想再听。
能给这三小姐做三件事,已经是仁至义尽,想让他做再多的事,也得需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利益来,否则,他连再见她都不想。
这样一个满腹城府的少女,真心是这辈子都不想再接触了。
见这人居然如此对待自己,少女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但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再看了眼床榻上沉睡着的玉芝,扭头就离开了。
她边走边梳理着今日的整个计划。
孙茹,玉芝,羽离素,楚云裳。
这是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四人。
其实原本也给月非颜安排了位置的,但可惜月非颜没来,只能舍弃了那一小截计划。
至于其他人,就都是小炮灰了,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只要计划能完美成功,小炮灰死了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想着自己为楚云裳专门设计的这个计划,少女扬了扬唇,笑容在正午日光的照耀之下,竟显得有些神秘而诡谲。
楚云裳啊楚云裳。
你自以为所有人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何曾想过,其实你自己,也只是身处局中局?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楚云裳,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便在这伪装成了某位大官名下的贵女,从而混进汝阳侯府里,怂恿孙茹除掉楚云裳的少女离开玉芝所在的破旧院子,等待新装扮送来之时,正厅里,好不容易将接下来的计划,都给想清楚了的孙茹,陡然抬起头来,正准备和身边的贵女探讨一下计划是否完善,就见身边的座位,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下来。
人呢?
孙茹转头四望。
这个时候,楚玺已经发言完毕,正有不少人都在开口,纷纷表达着对楚玺嫡长外孙的祝福。
正厅内立时就变得不再安静了,孙茹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刚刚坐在自己身边的贵女。
她立即问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人:“你有看到坐在我右边的那位小姐,刚才去哪里了吗?”
被问及的贵女摇摇头:“不知道,我刚才根本没注意呢,一直在听汝阳侯说话。”
“哦,这样啊。”
孙茹抿了抿嘴唇。
去哪了呢?
等下就要开席了,就算是去办事,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啊?
孙茹转头看向正厅门口,却是直等到楚玺宣布开席上菜,侯府丫鬟们端着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鱼贯而入,孙茹也一直都没有看到给自己出主意的贵女回来。
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上桌,诱人的香味慢慢弥散在空气之中,闻得孙茹也有些饿了,目光一扫,她这桌坐着的贵女都已然动筷了,她便也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只是,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右手边未动的碗筷,她不自知的想起刚才还坐在这里的人的脸。
似乎,好像……
那位贵女,她根本是不认识的?
孙茹夹菜的动作,陡然僵硬在了半空。
只是,已然在心底里成形的计划,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并且还一遍遍的提醒着她,只要能将计划给实施起来,那楚云裳就会死在她的计划之下,她所倾慕着的越王殿下,就会永远的属于自己了。
而深宅大院里,最常见的想除掉谁的计划,也无非就是泼脏水,背黑锅,闹出身份不低无法掩饰的人命来,让事情大到众人皆知,这才能将对方彻底拉下水。
孙茹长了十八年,虽在懿都里也是小有名气,但奈何便如那个伪装成了某位贵女的少女所说,孙茹脑子并不怎样聪明,是以她也想不出什么比较好的手段,苦思冥想整出来的那个计划,也无非是等会儿提前离席,买通汝阳侯府里的几个下人,以楚云裳的名义,将南阳王给引到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对南阳王下手,说是楚云裳安排人这样做的。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南阳王……
这却是因为南阳王的身份,是在座宾客里十分高贵的;并且,南阳王和楚云裳的关系,也是很能惹人遐思的,比起同样喜欢楚云裳的小宣王,还要更加适合孙茹的这个计划。
前未婚夫和未婚妻,这样的身份,怎么说都是怎么微妙的。
更重要的,则是因为南阳王武功很厉害,不可能会被区区几个三脚猫功夫的人给杀死。
孙茹的打算是让南阳王以为楚云裳要杀他,众目睽睽之下,从而由爱生恨,不会再对楚云裳好。到时候,她和宾客们再怂恿怂恿,就算南阳王不说,汝阳侯也绝对要对楚云裳施以什么惩处。
而孙茹为什么会这样断定汝阳侯的反应,这却实在是因为前不久汝阳侯府里的事传出去,说汝阳侯为了月家大小姐,居然要请家法教训楚云裳。
只是一个月非颜而已,就能让得汝阳侯那样对楚云裳,可见汝阳侯也是年纪越大,越老糊涂了。
孙茹想,若是南阳王受伤,那汝阳侯一个暴怒之下,说不定还会直接要当场打死楚云裳!
那样的话,楚云裳就能直接丧命,自己的计划,也就圆满达成了。
想到这里,孙茹强行的压下因自己根本不认识之前那个陌生的贵女,从而在心中产生的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定了定神,便开始吃饭。
不得不说侯府这一场午宴,确实是精心准备的,连续几道菜上来,连宫里的几位娘娘,也都是赞不绝口,说简直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要好吃。
听得这样的夸奖,陪在旁边桌边的赵氏自豪的笑了笑。
可不是嘛。
就为了今天中午这么一顿饭菜,她前几天里,特意跑了懿都不少有名的酒楼饭馆,花了不少银子,从酒楼饭馆的掌勺大厨手中,买下了他们一些拿手好菜的菜谱,让人对着菜谱先行做了几回,做到和那些掌勺大厨手艺相差无几的程度,她才满意,觉得宾客们应该也都是喜欢,果不其然,连几位娘娘都说好吃。
赵氏正得意着自己先前的明智之举,就见楚于岚的贴身丫鬟这时候突然快步走了过来,面色有些焦急的附耳低声道:“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
“是八小姐,九小姐,还有十小姐。八小姐她们,她们……”
贴身丫鬟犹犹豫豫,话未说完,就听不远处楚于岚三人所坐的地方,陡然传来一声尖叫。
听见这么声尖叫,赵氏心中一跳。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