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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谁敢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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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你什么时候教导过我,告诉我来者是客?

    谁教导我的,莫非也是狗吗?!

    “父亲。”

    楚云裳笑得眉眼弯弯,面容清丽而动人,但那说出来的话,却也是同样的难听,刀子一般直朝楚玺心头狠狠刺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教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良心?父亲,您从哪里听说的,是从狗那里听说的吗?我却是不知道,原来父亲还能听懂狗说话,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说着,笑容慢慢冷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楚玺,目光冰冷得如同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

    ——她和楚玺之间,早就在十年前,就已经没了什么父女情分可言。

    既已没了什么情分,她和楚玺,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

    反正彼此的脸皮也早已撕破,喻儿百日宴即将到来,等百日宴上将准备良久的礼物送给喻儿后,她和喻儿也是时候离开侯府了,所以她根本不惧和楚玺的关系闹得更僵。

    就算今日要和楚玺断绝关系,她也认了,绝不反悔!

    反正,有这样的一个父亲,还不如根本没有父亲来得让人痛快!

    果然,听了楚云裳这样的话,楚玺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本就盛怒的人,越发盛怒了。

    “楚云裳!”

    他厉喝一声,看她的目光之中,竟是隐有杀意:“别以为你是我女儿,我就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

    心中分明是极怒的,但愤怒的同时,心中某处,却还有着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在说,她是你的女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千万别做出让你这辈子都要后悔的事。

    可是那声音太细微,太小,根本不被他注意。

    所以,该发怒,依旧发怒;

    该后悔,也依旧后悔。

    楚云裳冷笑:“哦?是么。那我也奉劝父亲一句,别以为你还是我父亲,我就连你也不敢扫地出门!”言落,她冷眸一扫,“大白!把他们都给赶出去,让他们滚出我的视线,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

    大白得令,浑身陡然一个激灵。

    当即,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白狼,后蹄狠狠一蹬,庞大的身躯立时从原地弹射而出,不算短的距离内,它从中呼啸而过,周身雪光浮动,竟似是踏雪而来,惊了楚玺的眼!

    而后,来到楚玺近前,锋锐的蹄爪猛然探前,在日光和雪光的双重照拂下,那只蹄爪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好似只要被它碰到那么一下,就能让它连皮带肉的划拉下那么一大块伤口来!

    “楚云裳!你……好样的!你真是个好样的!”

    看着白狼猛然扑来,楚玺又惊又怒,年纪虽然大了,但身子骨却是十分硬朗,他急急朝旁边踏出一步,险而又险的和白狼擦身而过。

    虽然躲过了白狼的猛扑,但还是听得“刺啦”一声,却是外袍的半边袖子被白狼给生生抓破。

    看起来只是袖子被抓破了而已,楚玺却觉得有些疼,掀开中衣的袖子一看,手臂上竟是整整齐齐三道红痕,肉眼可见的殷红血珠儿在缓缓的从红痕之上沁出,白狼蹄爪的锋锐程度,竟已是到了根本不需要真正的触碰皮肉,就能将人给伤到的境地!

    楚玺毕竟年纪大了,惊险之后,看着这样的伤痕,当即眼前竟是有些发黑。

    他扶着自己受伤的右臂,站在原地狠狠地喘气,一时间竟忘了去看白狼去了哪里。

    于是,在接下来月非颜一声刺破耳膜般的尖叫声中,他回头一看,这才睚眦欲裂的看到,那向来都是顺从乖巧,好似家犬一样的白狼,此刻竟完全抛弃了良善的伪装,毫不收敛的亮出它锋锐的爪牙来,在扑过他身边之后,竟是直朝地面上正处在昏厥之中的月非颜,冲着月非颜暂时没了感知的腿,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可根本不是像往日里它玩闹似的跟舔一样的咬了。

    而是真真切切的咬,若非羽离素眼疾手快,察觉到白狼的意图,俯身将昏迷着的月非颜朝旁一拖,怕是月非颜的这条腿,直接就能被白狼给咬成真正的残废!

    “楚云裳!”

    眼见着月非颜被白狼给咬醒,一张脸又疼又吓,当真半点血色都没有了,本就还在流着血的腿,当即流血速度更加欢快,整个人的气息都是慢慢变得虚弱,楚玺这回是真正的怒火攻心了,张口就喊:“楚云裳,你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就请家法了!”

    请家法!

    岂料楚云裳听了这么三个字,面色陡然就变得阴沉了下来。

    她目光冰寒,好似淬了极地的万丈玄冰一样,冷得周围空气都是要冻僵了。她看着楚玺,一字一句道:“父亲,这是第九次,你对我说要请家法。”

    闻言,楚玺满腔的怒火陡然一滞。

    正继续给月非颜包扎着腿上伤口的羽离素,也是动作一停,然后猛然抬头,看向楚云裳。

    他们都在看楚云裳,看她面容阴沉得犹如乌云满天,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第一次。

    那是十年前,几个兄长因为贪玩,先生布置的功课一点都没写,他们怕先生和楚玺责怪,就一起撒谎说是楚云裳把他们的功课给撕了,楚玺当天本就因朝堂上的事在烦心,闻言连问都不问,直接将楚云裳喊过来,请家法把她给结结实实的教训了一顿,疼得她手掌接连半个月都是肿的,连筷子都拿不稳。

    第二次。

    还是十年前,年纪最小的楚未琼失手把宏元帝御赐的一件玉如意摔破,同样也是怕楚玺和赵氏等人责怪,就听了奶娘的话,哭着说是楚云裳摔的,还把自己的手臂掐红,说是楚云裳掐的,楚玺也同样还是二话不说,请了家法,当着孩子们的面将楚云裳按在椅子上抽了一顿,抽得她睡觉都是只能趴着睡,因为背上和臀部上全是伤口,那些伤足足抹了大半个月的药才结疤。

    至于往后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楚云裳清楚地记着,几乎每一次请家法,全都是她被诬陷,全都是楚玺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教训得连哭也不会哭。

    而距离最近的一次请家法,却是去年了,是楚玺得知她怀了孩子后,想逼她喝堕胎药,她被孙嬷嬷救了没喝,他就请了家法将她鞭笞了一顿,勒令她立即滚出侯府,滚出懿都,否则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那时的她不过才怀胎三月,正是妊娠反应最厉害的时候,如何能受得住楚玺这般的鞭打?

    当时被鞭得下体几乎要流血,她被孙嬷嬷绿萼搀扶着,极艰难的走出侯府后,就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就要倒下地去。

    却是被一直都在紧盯着她的楚玺冷声一喝:“你敢倒下来!你敢倒在我侯府门口,我就让你永远也走不出去!”

    于是,她只能强行的撑着一口气,和孙嬷嬷她们离开了侯府,离开了懿都后,才不敢再硬撑,忙动用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钱财,去买了药材来治伤,顺便安胎。

    喻儿就是这样保下来的。

    说实话,那次要不是她硬拼着一口气,喻儿真的很可能当时就没有了。

    所以楚云裳对“请家法”这三个字,反应极大。

    可以说她十分痛恨这三个字!

    痛恨这三个字,恨不得能将这三个字给狠狠地拆碎了,践踏了,揉成粉末,让它们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如今,楚玺却又说要请家法。

    楚云裳面色阴冷,目光冰雪般寒冷,心中有着极其疯狂的情绪,在朝着四肢百骸飞快的蔓延开来。

    蔓延着,蔓延着,那是来自深渊亡灵不甘的哀嚎,那是来自地狱幽魂愤怒的尖泣。

    它们带来世上最暗无天日的黑,带来世上最无法躲避的寒。

    黑到尽头,寒到透骨。

    父亲啊,楚玺。

    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我也请求过你那么多次。

    可是每次,每次你都让我失望,每次你都亲自将我逼上最绝望的悬崖,你让我亲眼看着我自己是多么被人给嫌弃,全世界都要抛弃了我。

    你一边将我推上那绝望的尽头,一边还告诉我,是我错,不是你错,是我错才让你对我如此。

    可是,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你会这样对我?

    为什么明明都是别人的错,别人强加给我,你就连半个字都不会问,就认定是我做错了?

    所有的错误都加诸在我的身上,你一脸慈爱的宠溺着兄长妹妹们,你眼中从来都没有我的存在。

    父亲啊,父亲啊,楚玺。

    这就是你啊,这就是你!

    你其实比谁都要更加的心虚,所以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喜欢动用家法。

    因为你觉得,请了家法来教训我,借着楚家的家规,你身为父亲,身为家主,你教训我是理所应当,我作为嫡长女,我承受着兄长妹妹们的错误,也是应该的。

    可是,父亲,你知道吗,每次你动用家法教训我,你都将我对你最后的一点情感,给狠狠地亲自践踏,碾碎,零落成泥,连我都不愿意将它们拾起拼凑。

    你看,连我都不想要的东西,你怎么可能还会想要呢?

    所以我很理解你,我也很懂你。

    但——

    理解归理解,懂归懂。

    究竟是我错,还是你错,这一点,我同样知道并理解!

    是你错,是他们错,哪里是我错?

    楚玺,你说啊,哪里是我错?

    我错在了哪里,你说啊,你告诉我啊!

    别特么装着自己是个文人世家的家主,以为家族传承了几百年的风光,自己也就是个真正的大儒了。

    我呸!

    这世界上,谁都可能是大儒,但那大儒,可绝对不是你!

    就你这等人,连小人都称不上,如何能配得起名声伟大的“大儒”二字?!

    楚玺,你配吗?配吗!

    楚云裳看着楚玺,犹如是在看待着自己的生死仇敌般,那等神色,看得楚玺心惊。

    看得楚玺,竟觉得十万分的熟悉,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心虚,看得他下意识便要请动家法,从而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道:“父亲,人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在今天以前,你整整请过八次家法,全是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就什么都不管的将错误安置在我身上。呵,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就那样认定所有错事都是我做的?如今,我不过教训一下背叛我的人,你就这样大呼小叫还要请家法,到底月非颜是你的女儿,还是我是你的女儿?还是说,你根本没将我当成过你的女儿,你只将我当成一个能够发泄的玩物,你想起来就请家法教训我一顿,想不起来就把我踢到尘埃里去?”

    说着,她忍不住的冷笑,笑容无比的讽刺:“父亲,你知道吗,这就是你啊,人前那样高高在上的汝阳侯,谁见了你不想高攀你,谁见了你不想拍你的马屁!可人后呢,你根本枉为楚家家主,随随便便就动用家法来教训我,你算是个什么文人世家的家主!依我看,你连个乡野农村里的凡夫俗子都不如!”

    “闭嘴!”

    楚玺被她说得额头上青筋一根根崩起,脖子上也是青色暴凸,手臂上的红色伤痕,因怒气涌动,鲜血的流动速度也是加快,他贴身的中衣上立时血色斑斑,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他脸色也是有些涨红,心中彻底被怒气掀翻,他再也顾不得这样那样的道理。

    心中只留下了那么一个念头。

    他要教训楚云裳,要教训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儿!

    否则,他就枉为楚家家主!

    当即也不管月非颜还在为受伤的腿而悲泣,也不管羽离素这等外人还在场,直接便喝道:“来人?来人!给我把家法请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他目光犹如能够吃人的巨兽,吞吐着狠辣的光芒:“楚云裳,当真是皮厚了,胆子不小了!连我你也敢顶嘴,你真以为于岚她们的后半生掌握在你手上,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看来在外头放养了大半年,你倒是忘了,你活着一天,你就一天是楚家的人,你就一天是我楚玺的女儿!你是楚家人,我想怎样教训就怎样教训,怎么,你难道还不服气了?那我就打到你服气!来人!快来人,请家法——!”

    而不知是不是楚云裳在侯府里积威甚重,楚玺这一嗓子喊出来,明月小筑外头,竟无一人敢应,也不知道外面是不是真的没人。

    不过,此时此刻,就算外头有人,看着院子里发生的这档子事,也没谁敢过来当出头鸟。

    若是放在以前,楚玺喊着要请家法,早有不知多少人屁颠屁颠的去祠堂了。

    可现在呢?

    楚云裳已然今非昔比,别说是下人了,就算是赵氏,都怕又做错了哪里,惹得楚云裳一个发怒,再给楚于岚她们下了什么药什么毒可好。

    所以,楚玺这回喊着要请家法,根本就没人理他了。

    见外面根本半点动静都无,楚云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一边笑,一边道:“请家法?打到我服气?哈哈,父亲,你怎么也不看一看,现在你要请家法,谁会理你?根本没人理你!他们宁愿是我说请家法,也好过是你说!父亲,你看看你,当家主也当了几十年吧,可到头来,谁是真心将你当成家主来伺候的?全都是为了一条贱命活着!你别这样看我,我说的是实话。你若不信,你现在就出去,对着他们喊一嗓子,说是再不出来,就要了他们的命,你看看谁敢不出来?”

    这一番话说完,楚玺涨红的脸,越发涨红了。

    他眼睛也是变得赤红了,真真是被激怒到了顶点,什么也没想,只冲着院子外头喊道:“来人!再不去将家法给我请来,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果然。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透过半掩着的门可以看到,许多人都在忙不迭的朝祠堂所在的方向跑着,是去请所谓的家法了。

    这其中,尤以赵氏听风小筑里的赵大和几个大丫鬟跑得最快,可见他们是最惜命的。

    看到那么多人都慌慌张张的去祠堂,再转眼一看,看到楚玺犹如生吞了只苍蝇一样,一口气哽在喉咙口里,脸色涨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一般,楚云裳继续笑,笑得肚子都疼了。

    她望着楚玺,笑道:“父亲,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楚家人啊,这就是你如今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在呕心沥血养着的楚家人!怎么,心痛了,失望了?不,就这么点,你怎么能心痛呢?若你现在就心痛,那以后要发生的事,岂不是能让你心痛得直接死了?父亲,你可要继续活着啊,你得长命百岁,不然,我想让你亲眼看到的,你要是不在了,你可怎么看?楚家这么大的基业,可还掌握在你手里啊!你要是不在了,楚家可怎么办?可不是要毁在我手里了!到时,你就是楚家的罪人,死了也不得安生!”

    ……她竟然在诅咒他死!

    楚玺这回气得身体发抖,呼吸也在发颤。

    他几乎是从没见过她一样,极其陌生的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样恶毒的诅咒,居然是出自他这个女儿的口。

    居然会出自他亲生女儿的口!

    他伸出手来,但手指却是颤动得不行,他指着她,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喉头也是涌上一股腥甜,竟是怒到几乎要吐血:“楚云裳,你,你……”

    话未说完,终于听见院子外头,赵大扬声喊道:“侯爷!家法请来了!”

    闻言,楚玺正颤抖着的身体,狠狠一顿:“给我拿来!”

    当即,虚掩着的门被从外撞开,赵大捧着一根足有小儿手臂般粗细的棒条,快步跑进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家法呈在了楚玺面前。

    楚玺此时已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劈手抓了那根粗长的棒条,转身就朝着楚云裳兜头打去!

    羽离素瞳孔一缩,当即身形一动,便是要给楚云裳挡了这一记!

    却听一道低沉而充满了愤怒的声音,陡然自院外响起。

    “谁敢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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