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要跟着我们?你们知道‘脸皮’两个字怎么写吗?什么?你不会?那好,我教你啊,看清楚了,一撇一横一竖一勾,看清楚了吗,这就是脸、皮!”
蓝香是识字的,以前跟着楚云裳也念了一些书,当即随手捡了根树枝就在地上划拉出“脸皮”两字,直把护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张着嘴半个字都再说不出来了。
而蓝香是故意扬高声音说话的,那边的孙茹和另一个护卫也都是听见了。
于是孙茹也是脸色变得很难看,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见正主来了,蓝香立即收敛了情绪,安静的当个乖宝宝,好像刚才那小宇宙爆发的人不是她一样。
楚云裳却是坐着没动,只慢条斯理的吃着小薄饼,即便在野外只能席地而坐,但姿态看起来还是十分的优雅,完全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看也不看过来的孙茹。
见楚云裳这个当主子的居然也和丫鬟一样无视自己,孙茹几乎是气不打一处来。
然后看了看九方长渊,见这人虽然神秘兮兮的戴着斗笠遮住了脸,但穿着黑衣,也是和楚云裳一起席地而坐,根本不在意地上脏不脏的,孙茹立即断定这人是昨夜那个告诉自己越王并不在这里的少主,她想了想,没敢和他开口,便重新看向了楚云裳。
楚云裳还是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
孙茹本来就因为之前蓝香一番话憋着火的,见状,当即火气更加旺盛了。但毕竟还是出身官家,她也没如何泼妇骂街,只理智的道:“楚七小姐,这就是你们楚家的家教?我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楚云裳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早饭吃完,然后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这才抬头看向孙茹。
虽然是坐着的,需要抬头看向孙茹,但楚云裳给孙茹的感觉,却好像根本是她正在坐着,是她在仰头看楚云裳说话一样,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孙茹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像是她生来就不是和楚云裳处在同一种境界上的,她在楚云裳的面前是完全谦卑的。
然后就听楚云裳道:“我楚家家教,敢问孙小姐可是看出了什么来?”
孙茹谨慎道:“刚刚你丫鬟怎样骂人的,倒也不用我再重复一遍吧。”
“骂人?”楚云裳看了一眼蓝香,“你刚才骂谁了?”
蓝香眼观鼻鼻观心:“回小姐的话,奴婢刚刚没有骂人。”
“那孙小姐怎么说你骂人?”
“可能孙小姐听错了吧,奴婢半句脏话都没有说。”
孙茹想说什么,转念一想,的确,这个丫鬟刚才只是说话不好听了些,却是的确没有说什么脏话的。
倒是她没注意到这点,反被楚云裳使了个绊子。
深刻的明白楚云裳是很难对付的,孙茹更加谨慎了。她看着蓝香脚前还没来得及抹掉的“脸皮”二字,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了楚云裳的一个把柄,指着那两个字就道:“那楚七小姐,这是什么?”
楚云裳看了看:“是两个字啊,难道孙小姐不认识吗?”
孙茹道:“你的丫鬟对我的护卫写这样两个字,你敢说这不是你楚家家教的问题?”
闻言,楚云裳奇道:“这只能说明我楚家家教良好,连当丫鬟的都会写字。孙小姐,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难道孙小姐家却不是这样的,当下人的就只能当下人,半个大字都不识?”
这句话说完,先前被蓝香指着认字的那个护卫脸红了红。
其实,其实……
其实还真叫楚七小姐说对了。
他们孙府,的确是只有当主子的才能认字读书,当下人的则一概是不允许认字的,要不是楚七小姐身边的这个丫鬟在地上写出那么两个字来,他还当真不知道原来“脸皮”二字是这样写的。
孙茹也是被楚云裳说得脸色红白交错,看起来简直是五颜六色,分外的精彩。
孙茹觉得自己当真是小看了楚云裳。
这样的口才,不愧是懿都里公认的才女,不用说半个脏字,都能直接把人说得无言以对,委实是自己所不能比拟的。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就听楚云裳道:“既然孙小姐说家教,那我倒也要向孙小姐请教一个问题了。”
孙茹听了,直觉不好。
但还是谨慎的道:“楚七小姐请问。”
楚云裳便道:“你说我楚家家教不好,那我倒要问问孙小姐了,难道你孙府的家教就很好,大半夜突然闯过来扰人清梦不说,还硬要闯陌生男子的帐篷,这大清早的又把好端端还在睡着的人给吵醒,现在又将我送给你让你回懿都的东西给扔回来,我想问孙小姐,这算什么,这就是你孙府的家教了?你孙家家教,就是如此?呵,我才真是要长见识了。”
楚云裳本来就是窝了一肚子的起床气,对人态度不好的时候向来习惯毒舌,当下说起话来便几乎是夹枪带棒,直把孙茹说得脸色看起来更好看了,她欣赏着,顿觉心中火气消了许多。
然后垂眸就去端她的米粥,再懒得看孙茹一眼。
她已经知道孙茹是“南”的人。
而“南”又是慕玖越的敌人。
加之九方长渊现在也是站在了慕玖越那边,可以说“南”是他们所有人的敌人。
现在孙茹还未被“南”利用,暂且不算是妨碍到慕玖越和九方长渊的。她现在不能动孙茹,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全懿都的人都知道孙茹昨日从懿都追来了医仙镇这边,甚至不少人也知道孙茹已经和她碰面,孙茹要是现在就死了,那绝对都会认为孙茹是她杀的。
所以她现在绝不能动孙茹。
可不能动孙茹,不代表她就能和这个女人和睦相处了。
虽然不明白这女人为何因为蓝香随口一席话就跟自己这样卯上,但楚云裳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孙茹和她对着干,她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于是理直气壮的讽刺完孙茹,楚云裳觉得心情终于好了点,她吹了吹碗里的米粥,先尝了一口,觉得不烫了,这才喂给怀中的楚喻,让他再喝一点。
楚喻“吸溜吸溜”地喝着,大眼睛直盯着孙茹。
和他娘一样,他也觉得这女人可真是讨人厌。
“你,你,楚云裳,你,你居然敢……”
而孙茹向来都是个脸皮薄的,被楚云裳这样一说,自觉再没脸呆下去,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终于扭头走了,铁青着脸爬进马车里:“咱们走!”
两个护卫立时如获大赦,飞快的牵着马儿就朝林子外走。
见孙茹这样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被自家小姐给说走了,蓝香立即怀揣了十万分的崇拜看向楚云裳。
“小姐,还是您厉害!”
那孙茹脸皮那么厚,自己刚才那样说都没用,还是小姐厉害,直接打发掉了。
蓝香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认真学习小姐的行为举止,力争让自己也成为小姐这样厉害的人。
楚云裳给楚喻喂饱后,拿帕子擦了擦儿子的嘴,闻言头也不抬的道:“本来就是她自己理亏,难道还要怪我咯?”
蓝香嘻嘻一笑:“小姐,你太谦虚了。”
楚云裳道:“谦虚是美德,我是个十分具有优良品德的人。”顿了顿,又道,“以后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瞧瞧你家小姐我是怎么对付那些阿猫阿狗。”
蓝香吐吐舌头:“小姐,如果谦虚是美德,那您的‘楚大才女’称号,可不就是没用了?”
楚云裳挑眉:“此话怎讲?”
蓝香道:“俗话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小姐您有美德,相对应的,您不就不是才女了。”
“……”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楚云裳觉得这做人吧,果真不能装逼,装逼易遭雷劈。
没了孙茹,一干人也暂时没了主仆之分,嘻嘻哈哈的吃完了饭,收拾收拾,就准备继续开路了。
路上,楚云裳果然是补觉,楚喻依旧是由九方长渊带着。
等她睡饱了醒过来,恰巧距离医仙镇,只剩下不到一刻钟的时辰了。
她揉揉眼,坐起来,觉得有点渴,伸手就去摸茶杯。
九方长渊随手把自己刚倒好水的茶杯递给她。
她接过就喝了,没注意到男人瞬间的动作停滞。
九方长渊悄悄的看她。
唔。
上回是他用她的茶杯,这回是她用他的茶杯,而且看样子,她还没察觉到,可见她对他的气息已经非常的熟悉,熟悉到不会排斥了。
九方长渊觉得这真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只要他再接再励,再努努力,说不定很快就能让她彻底熟悉习惯他的存在,到时他娶她,那完全就是水到渠成了,不会有半分的不习惯。
他一时间很是志气满满。
过会儿,马车到了医仙镇,经过守城士兵的简单检查后,两辆马车就都进了城镇,然后楚云裳和九方长渊坐的这辆马车,跟在懿都里的时候一样,甫一入城,立时便得了无数路人的注目礼。
其实医仙镇最近因为抛绣球那个聚会的关系,人流量很大,守城的士兵们为防会得罪什么人,也是不敢怎么拦人拦车的,但就是见大白和马长得不一样,这才检查了他们的马车。
“奇了怪了,这辆车怎么人驾车啊?”
“那是马吗?那不是马吧,那是什么东西啊,怎么用它当马啊?”
“不知道,看起来好像那个什么……”
“像不像是狼?”
“啊,对对对,就是狼!等等……天哪,狼进城了,大家快跑啊,狼来了!”
“狼来了,大家快跑!”
原本还算平静的街道,立时因为白狼的存在而变得有些慌乱了,有人慌里慌张的拔腿就要跑,街边的小贩也都是飞快的收拾着东西,赶紧远离这头白狼。
匆乱间,却见这辆马车后头,突然腾空飞掠来一人。
此人红衣绝艳,面貌昳丽绝美,身如赤红烟霞,陡然掠来后,便是稳稳的落在了白狼的背上,然后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极其温柔的抚了抚白狼的耳朵。
白狼脑袋晃了晃,低低“嗷呜”一声,却还是在和身边的黑马一样老老实实的朝前慢慢走,并没有丝毫要摆脱身上缰绳去咬人的样子。
见状,周围正要赶快远离这里的人,不由都是停下了。
然后有胆大的人问道:“这位,这位公子,这头狼不咬人呐?”
花雉循声看去,见是一个妙龄少女,当即温温柔柔的回了一个勾魂摄魄的笑:“不咬的,它很听话,你看,像大狗狗一样。”
说着,再摸了摸白狼的耳朵,白狼果然只翻了个白眼,半声狼嚎都没再发出。
那少女却是没注意白狼的反应,只被花雉的笑容电到,当即觉得自己的魂儿都不知道是飘哪里去了。
周围人见到,也都惊叹,这个红衣公子长得可真是倾国倾城啊。
后头马车上的无影见了,绷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身后车帘突然被掀开,蓝香冒出头来,看到前头的场景,当即笑嘻嘻的就问无影。
“无影无影,那只花鸡又在到处勾搭人了哦~你确定不去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一出,说这只花鸡是你的?”
无影不语。
蓝香见状,还要再说几句话,力求怂恿无影上去,就被姐姐蓝月给直接捞回了车厢里。
然后蓝月就教训道:“你个呆瓜,无影是冰块,那样的话会是无影说的吗?就算让花鸡去说,也根本不可能啊。”
蓝香听了,恍然大悟,对哦。
就无影这样的冰块,应该对着正被花鸡给勾搭着的人释放冷气,然后冷气一出,方圆百里冰天雪地寸草不生,这才该是冰块的真正反应才对。
小丫头想着,兀自的点点头,觉得这样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她还想要把自己这个想法去实施,试图让无影去演绎一场“古往今来最可歌可泣跨越性别的旷世之恋”,就被蓝月给硬拽着缩回软榻上老老实实坐着,再不让她出去丢人现眼了。
小丫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瘪瘪嘴。
什么嘛,明明你自己也很想看的哼!
得知白狼是不会咬人的,街上行人也都放下心来,没有再叫嚷着要赶紧跑了。
他们目光奇异的看着白狼和黑马的这个另类组合,驾着后面的车朝街道前方驶去,最终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
这家客栈占地面积很大,在大周朝里也是很有名的,几乎大大小小各地的城市城镇里,都会有这家客栈的分号,名为“迎客来”,是个口碑非常好的客栈。
两辆马车一齐在迎客来门口停下,立时就有伙计迎过来,也没像寻常那样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而是很熟稔的冲着花雉和无影分别道:“花雉公子,无影公子,你们来了。”
无影不说话,花雉懒洋洋应了一声,就从大白身上跳下来,然后掀开车帘,请里面的人下来。
伙计们见了,立即俯身行礼:“见过少主。”
原来这迎客来是九方长渊开的。
楚云裳对此也没觉得怎么意外。
连懿都里的十里桃都是他的产业,这迎客来也是他的,这已经无法带给她怎样的震惊了。
借着花雉的手,她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就去接楚喻。
九方长渊把楚喻递给她,这也才从车上下来。
后面绿萼等人已经背着包袱也是都下来了,由着伙计将马车牵走。
值得一提的是,见到和马一样驾车的大白,伙计居然也没吃惊,也没去拉它身上的缰绳,只给它指了指路,就率先走在前头,领着两头异兽去马棚了。
大白不爽的甩了甩尾巴。
拜托,狼爷是头狼啊,是狼啊,狼爷怎么能和马一样要呆在马棚里?
狼爷是会拉车不错,但请不要指狼为马好吗!
不过伙计显然也没有要让它呆在马棚里的准备,将马车给拉过去后,就亲自给大白身上的缰绳卸掉,然后哥俩好的拍了拍大白的脑袋:“少主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自己去吧。”
大白“嗷呜”一声,撒欢跑了。
只留下大憨瘪了瘪嘴,低头刨了刨地面。
又留它一个了,好可怜哦。
此时已近正午,楚云裳一干人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便各自收拾一下,等会儿一起下楼吃饭。
吃过饭,就可以去镇上各处玩了。
医仙镇这里还算是北方,当地菜色和懿都的没有太大区别,加之给少主做菜的又是这家迎客来分号的主厨,楚云裳觉得还挺好吃的,绿萼她们也都觉得不错。
饭后,再喝了一壶茶,坐着消了会儿食,一干人便轻装上阵,要出去玩了。
至于抛绣球的那个相亲大会,是明天才开始,要接连举行三日,他们现在提前去了也没用,大会场地还没对外开放。
大白也是想跟着出去见见世面的,于是楚云裳警告了它一番,要它绝对不能随便咬人,它乖乖应承了,这才带着它出去了,一头大白狼跟在一堆人的身边,竟是比他们进城的时候还要更加的引人注目。
一路行来,无不是被人指指点点,说他们居然敢把狼当宠物养,听得大白白眼直翻,觉得自己跟着出来这是不是一个错误了。
不过没人关心它的想法就是了。
一般楚云裳离开懿都去别的地方,第一站都是要去逛一逛这里的集市,淘一淘当地卖的特色小玩意儿或者小吃,今天她也是这样,问了九方长渊哪里卖的是这里的特色小吃,然后抱着儿子就一马当先的去了。
九方长渊落后几步,看着她的背影,这才知道,原来他心上人还是个吃货。
听说吃货其实很好追啊,想抓住她的心,就先抓牢她的胃?
九方长渊想,要不要以后他去学做饭,天天给她做一些爱心早午晚饭,指不定她哪天就也被自己打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