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的居然开口叫她跟着去,于阳不由大吃一惊,怎么会选上自己。
武刀媳妇原先是在浆洗处当差,不曾入内伺候,只因为自己口舌不好,得罪了浆洗处的头儿,被寻了错撵出来。她在家待了一两年,寻思了许久,咬牙舍了许多的钱好容易弄到了这外厨房谋个差事。她也改了许多,成日里实实在在的巴结管事的封九家的。不过她见多了,又见封九家的巴结了管事奶奶,心里又活络了些。她一心想走时姨娘的路子,可她不能入内帷伺候,今儿有这么好的事情,便不肯放弃,忙跑到谷家的跟前笑道:“她老不成,仔细打了东西,惊着了时姨奶奶与小世子。”一面说着,一面就要从旁人手里接食盒。
谷家的手一摆指着于阳道:“就是她!”
杭家的笑道:“府里的地界有你到的一半,也有你到不去的。”
武刀媳妇有恨又气只得忍耐,冲着于阳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娼妇。”
旁人见了她这样只是笑,却是不理会她。
于阳跟着谷家的跟杭家的一路走。四下看了,皆是树木山石楼台房舍,这与前面的不同,想来这已经到了二门内了。沿着青石板路慢慢的走着。到了一处房舍跟前,先不见门,到看见了一处花障,顺着花障绕行了好一会儿,这才见了个满月洞门,走进去,但见迎面一带水池,假石砌岸,沿着那水池一路绕行,转了几个弯子,则才到了房子跟前。但见那院子内点着几处山石,种着各色海棠,一溜回廊上吊着各色笼子,养着无数的鸟雀,小小的五间抱夏,一色雕镂花样隔扇,上面一个匾额——玉壶赏春。想来这就是那位时姨娘的居所,小巧玲珑,富丽堂皇。不过有意思的是,这里居然养了四五只羊,这么个处所,养羊!
一见杭家的领着人提着食盒来,一个丫鬟跑了上来:“杭嫂子,来的正好。老爷正催呢!”
杭家的一听张瑛在这,忙从于阳手里接过食盒,指了谷家的道:“这是她做的菊花粥。来孝敬时姨奶奶的。姑娘且送进去。”
丫鬟道:“您别又遭我们姨奶奶吐了。方才姨奶奶吐了好久,才好。”
杭家的愁道:“小蹄子,你来编排我了?我想让时姨奶奶吐不成?”
只听见里面一声女音:“外头是谁?可是杭家的?”
杭家的立即躬身,声音平实的道:“回太太,是我。我给时姨奶奶送吃的来了。”
“快拿进来。”这一回是低沉的男音。于阳听过这个声音,是英国公张瑛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厚重,又很平实。
杭家的才应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我不吃,我胸口难受。”想来这便是时姨娘了。声音这般娇滴滴的,不知道她人又长得什么样?跟红绡比起来不知道哪个更惹人怜爱。
张瑛安慰着:“不吃怎么行?你的身子受不住。”
时姨娘几欲哭出来:“我真的吃不下,老爷。你让她们拿走。她们不是叫我吃,是在害我。”
时姨娘的声音听在于阳的耳里也不由一软,于阳此时都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软了,已经滴出水来,恨不得代替了时姨娘替她难受。
只是她那句害人的话说的也太大胆了吧!
张瑛软言劝道:“你又没吃,身子怎么受得了?还是吃点。”
时姨娘道:“不碍事。老爷我躺一下,躺一下就好了。”
杭家的歉意地对谷家的道:“这……抱歉。我……”
谷家的没言语,叫上于阳便走。
没走出院子,便听见屋里传来太太的声音:“木槿,叫杭家的站下,把东西提进来。”
“老爷……”时姨娘软声哀求着张瑛。于阳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时姨娘此时双目含泪,双眉微蹙,贝齿轻咬樱唇,一派娇弱之态。
张瑛耐着性子在劝着时姨娘再吃一些。他事情已经够多了,西南那边这一段日子极度的不太平,他忙的是焦头烂额,这边还不叫他省心。
太太是晓得张瑛的,开口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就是再吃不下,为了这孩子也该多吃些。亏了谁,可不能亏了这孩子啊。赵天师那千算有保的,可不能到最后坏在咱们身上。”
太太的话,说的张瑛也深有同感,低声道:“是啊,你肚子还有孩子,多为孩子想想。”
时姨娘不由的红了脸,她咬着牙挣扎着坐了起来:“是。我听太太的。”太太蒋氏那话说的多刻薄,她吃不吃不要紧,可不能亏得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在暗指她,她什么都不是,肚子里的那一块肉才是她的仰仗。的确,这块肉就是她的仰仗,就是她后半生的指望。
“别动,就这么半躺着。步月,把那个石榴枕头拿过来,给姨奶奶掂在头下边。”张瑛细细的嘱咐着。
步月连忙答应,将枕头垫在时姨娘的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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