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冬天穿的衣服多,热水并没有烫到利害处,皮肤只是红红,只要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沈冬冬检查了自己没事,马上让开,给华妙冰挪位置。
华妙冰是溅到了手背手臂。
等对方卷起袖口,沈奶奶拿了水龙头接的水管条,打开龙头,给华妙冰冲刷着被烫到的皮肤,边嘴巴不自禁地唠唠叨叨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总是不会照顾好自己。上回胃痛没带胃药在身上,明明都知道自己有这个老毛病,吃饭还不注意。现在,连杯水都没能拿好。”
华妙冰面对老人家的批评,不仅没有驳上一句嘴,心里还暖暖的。要是老人家不在意你,何必说这些唠叨话。
沈冬冬静悄悄地瞧了瞧她们两个,慢慢地往厕所门口挪。
沈奶奶见到孙子快自己跑了出去,叫了:“冬冬,你干嘛?不把衣服在这里换了,要到客厅当着众人换衣服吗?叫你妈拿衣服过来!”
尤二姐手擀着面都是脏的,只好叫了沈二哥去帮儿子拿衣服。
沈二哥从行李箱里随意拿了两件儿子的衣服走到厕所,递给母亲时同时说了句:“妈,你就不要为难大嫂了。大嫂都知道自己错了。”
也只有沈二哥这种二愣,能这么直接地把话说出口。
沈冬冬听着都只能拿手抱脑瓜。
沈奶奶的刀子目剐了儿子一眼:“你懂什么!”
沈二哥从不和生气的老人家计较,嘿嘿像是傻乎乎笑了笑,把自己儿子抱到相对宽敞的卫生间门口,有屏风挡着,帮儿子脱了湿了的衣服,换上干净的。
沈奶奶不知来不来气,将水龙头管扔回到水龙头下的红桶里,背对着华妙冰,道:“我和佳音都说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人老了,反正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华妙冰听她这话是松了口风,不知为何,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反而是心口一酸,答:“妈,瞧你说的这话。佳音是你养的,我对佳音来说,不过是生了她而已。说是妈,但不像妈。”
“是,你这样说没错!你是没条件让她叫你声妈!”沈奶奶回头,像是气来,冲她责骂了这一句,突然,在看到她那个低垂的脑袋时,口吻瞬间软了下来,“但是呢,你终究是她妈。你难道从没有想过好好当回这个妈吗?做错了,难道没想过怎么纠正自己的错误吗?总不能进了棺材才后悔,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不可能了。”
华妙冰点着头。
“你不要光对我点头。有许多事要你去做,不是你说两句道歉的话就能解决的。”沈奶奶吸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光说是没用的。听说你那另两个孩子找到了,有什么打算?”
那对双胞胎,不止是她华妙冰的孩子,而且是沈家的孩子。沈奶奶作为一家之主,不可能不闻不问。
“那个要被判刑的。我和他说了,说让他好好反省,到哪一天出狱,想找回我帮忙,都可以的。”
沈奶奶老眉一抬:“你就这么和你的亲生儿子说话?”
“妈——”华妙冰一惊,不知道自己做错在哪。
沈奶奶叹:“在你心里,可能只有佳音一个孩子。”
华妙冰对这话只能答一句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这两个孩子会冒出来的。说是我的孩子,我都没有感觉。”
“但是,你终究是他们的母亲。”
“我知道。”
“所以,你即使可以对那个人恨之入骨地说,我怎么可以生一个想杀我的孩子,大声哭闹,也总好过你这样冷冰冰地对方说,我会等你出狱。”
“妈。”华妙冰苦笑,“我性格就是这样。你叫我说违心话,叫我做戏,我都做不出来。我没有怨恨过他想杀我的念头,说到底,都是那些后来教育他的人的错。而且,当时他会人拐卖走,不能说我这个当妈的没有一点责任。”
沈奶奶知道,再怎么说,那个被高家抱走的孩子,坐牢是坐定了的结局,这刻让华妙冰做任何表态都是没用的,一句等你出狱等你改过自新,确实是比什么都实际。
这大儿媳妇,终究是个务实的,也就是因为这,比尤二姐更得她欢心。
“另一个孩子呢?”沈奶奶问。
对于这另外一个孩子的信息,老人家所知甚少。
华妙冰从公安局那里,也只是略微打听到,说是个女孩,年纪她自己当妈的清楚,现在结婚了事业家庭都很稳定,好像没有养父母。
沈奶奶听了这些话,皱着眉头说:“自己一个人打拼到现在,事业有,家庭有,幸福美满,好像不需要你这个妈,也不需要我这个奶奶了。”
华妙冰心里虚,她一直当那个大女儿是死了的,而且,每在清明节不忘在祭奠老公的时候顺便祭奠这个女儿。结果如此这般,让她这个母亲情何以堪。
“说来说去,那些拐卖你儿女的人,都是混蛋!”老人家怒气时,狠狠跺了下脚。
华妙冰任老人家出这口气,应说幸运着老人家是非清楚,没有把怨气都埋怨到她头上。
“妈,大嫂需要上药吗?”沈二哥给儿子弄好衣服,走回来问。
沈奶奶听着这话带头走出了卫生间,一边走,一边不忘对华妙冰说:“和佳音要处理好关系,和另外两个孩子,一样要处理好关系。我儿子死了,是没法偿还当父亲的债了,他欠下孩子的债,只能由我这个老母亲和你一块来还了。”
听着老人家这番话,华妙冰紧随着,喉咙里突然起了哽咽,哎哎地应道。
沈奶奶再瞧了她一眼:“不要光说不做。过来帮忙包饺子吧。”
既然老人家都决定宽容了华妙冰,其他人,也就都没话说了。
一家子,和乐融融地在客厅包着饺子时,厨房里,姚爷和沈佳音小两口,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沈佳音在菜板上切着各式各样的蔬菜,姚爷蹲在洗菜盆边洗着各式各样的蔬菜。
两个人拼命地干活,许久没有声音,只有机械式动作的声响。到了后来,姚爷自己口渴了,问了声老婆:“你口干吗?想不想喝水?”
“嗯——”沈佳音头也没抬,瞎应着。
姚爷走出厨房,去弄两杯开水,端回来,自己喝一杯,另一杯递到老婆面前。
沈佳音好像看着玻璃杯是视而不见。姚爷见着她这样子,眯了眯眼睛,将杯口搁到她嘴边。沈佳音张了张唇,喝一口,又继续干活。于是,一声低笑在她耳畔响起。
“怎么了?”沈佳音不解地问。
“我好像在喂小孩子喝水。”边说,他把杯口又搁到她嘴唇边喂她一口,道,“我老婆好乖。”
沈佳音差点被他这口水呛到,脸蛋涨了一丝红,说:“我,我在忙,你,你不要开玩笑。”
“我说的是实话,我开玩笑吗?”边说调笑的话,边在她耳畔亲咬了口。
她只好腾出只手推了他一把,佯怒:“去!再不干活,不要在这里捣乱。”
老婆大人生气了。姚爷笑眯着美睐,双手环住她腰间,嘘的一声。
“又怎么了?”沈佳音真是有点气了,问。
“刚刚,外面的人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不问我,有什么人来了吗?”
沈佳音的目光立即垂了下来,落在地上。
沈冬冬帮着母亲,把包好的饺子送进厨房里准备蒸。
姚爷就此放开了老婆,捏住老婆堂弟的鼻子,道:“冬冬,我听说你现在特别喜欢某位大哥哥,比喜欢我这个姐夫更喜欢,是真的吗?”
沈冬冬的鼻子被姚爷捏的冷汗直流,忙解释:“不,不是真的,不然我不会住在这里了。”
“好孩子啊。”腹黑的姚爷摸摸沈冬冬圆滚滚的脑袋。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诚意,沈冬冬拉住姚爷的手,说:“我给姐夫买了土特产。”
尤二姐听见儿子这话,都差点失笑。回头,帮沈佳音弄着蒸笼,一边悄声问:“佳音,你奶奶说你可以见她了吧?”
“嗯——”
“要不要,我等会儿支开其他人,你和她单独在房间里说会儿话。”
沈佳音手一抖,刀子从刀板上直接落到了地上。
尤二姐都被她吓到了,慌慌张张问:“有没有伤着?”
“没有。”沈佳音摇摇头,弯下腰去捡刀子。
华妙冰刚好站在厨房门口,见到这一幕,转了回身。
她害怕见她这个妈?
为什么?
因为之前伤害的太深吗?
一串念头在华妙冰脑海里掠过。她突然好像才明白,自己以前做的事,有多么罪大。
“老冯,我们回去吧。”
衣摆被人抓了下,听见身后老婆突然这样静悄悄地说,冯四海怔住了。
这,不是老人家都愿意宽容她了吗?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眼看快大功告成。
“妙冰,出啥事了?怎么突然间——”
“不要说了。”华妙冰现在只怕,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伤害到那个人。
冯四海一头雾水,满脸慌张,又不知道可以和谁求助。眼见着老婆突然转了方向往屋外走去。
因此,当各自在屋里忙碌的众人发现时,冯家夫妇已是离开了屋里,冯四海打了个电话给沈二哥说了句抱歉,说老婆突然身体不舒服,不能在这里就餐了。
沈二哥听到这话都懵了。
好端端的,都雨过天晴,结果,突然晴天霹雳,又是一片乌云笼罩。
沈奶奶扶着房门,皱了皱眉,继而像是很没好气地叹声:“懦夫!刚叫了她不要当逃兵,现在马上就——”
说起来,她这个老人家的这点阻碍算得了什么。若是有心,有勇气的话,早破解了。
姚家人面面相觑,这个算是沈家人自己的内务,他们不好过于插手。只是,这华妙冰变的也太快了。
姚夫人都不禁发出了一句:“这样薄脸皮怎么当妈呢!”
“当妈要很厚脸皮吗?”姚子宝好奇地问。
“那是,当人家的父母肯定不能要脸的,像当你和你哥的妈,要整天帮你们操心这些那些,还要不怕被你们兄弟俩怨多管闲事。你们以为我和你爸喜欢管你们闲事吗?要是你们自己争气些,我和你爸都可以回老家种田颐养天年了。”姚夫人趁机诉苦。
姚子宝聪明地闭住嘴,知道老妈是拐着弯说他找对象的事。
当天晚上,一家人吃着饺子,没有冯家夫妇在,像是没发生过这事似的,团团聚聚,和和气气。沈家人就此决定,过年先定在北京过了。
沈佳音想今晚留在沈奶奶这里睡,姚爷送了父母和弟弟走后,就此一块留了下来。
沈冬冬给姚爷念书讲故事。
姚爷听着孩子说故事的声音像是听催眠曲一样,想,若哪天自己孩子出世了,千万不要像这样本末倒置了。
沈二哥打电话给沈老三,确定了他们一家在外面的旅馆先住下了。沈晓贵明天,还需要去医院继续吊瓶。至于许秀琴和沈佳慧那对母女,听说后来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停止闹腾了。
“好像是后来惹到有记者来采访。”沈老三一样感到奇怪。本来能上报纸的事儿,许秀琴应该最高兴不过的了。可许秀琴却这么抗拒在媒体面前露面,原因不明。
姚爷听见沈二哥这话,好像突然才想起紧要的事,立马坐了起来,拨了电话给姚子寒,问及太子被调查的进展。
姚子寒说:“他那些房产涉及到很多贪官污吏,查出来,有许多手续不齐的房产可能都会被法院下令拆掉。现在,因为他这案子牵连破产的人,太多了,好多都到了市信访办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