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里面。
两个小恶魔,一人戴上一边耳塞,好像连体婴共享声音。
耳麦里,一阵擦擦声后传出:
“李含笑订婚了,和那个谢长诚。”
两个小恶魔,蓦地张大了小嘴巴,一致缩成了两个O。紧接,一块摘下耳麦,两双小眼珠互相使劲地瞪着。
“李老师订婚了!”
“李老师把姚叔叔甩了,当然要另外找男人。”
“可,可姚叔叔还没有找到其他女人说要订婚——”
“这样,说明,李老师比姚叔叔受欢迎。姚叔叔果然是老了,没有吸引力了。”小女王越想越高兴,高兴到,必须,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姚爷!
“南南——”小西西大吃一惊,在洞察到妹妹可怕的想法后。
陆南说做就做,掏出书包里的手机,发出条短信给姚爷:亲爱的姚叔叔,恭喜你,李老师订婚了,订婚对象不是你。
见来不及阻止妹妹,小西西两只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小嘴巴,不敢想象姚爷接到这条短信后的样子。
在路上,姚爷与昨日一样,身兼保姆的责任,为了严防那个IT男,去接沈佳音回家。开车开到交架桥上,遇上下班高峰期堵车。听见手机来信,一只手腾出来打开了短信来看。
首先,见是陆家那小恶魔的手机号码发来的。
眉头立马皱起来,不想看,要直接扔进短信垃圾箱。
后来,大概还是终于考虑到,是不是两个小孩出了什么问题,他点开。
坐在副驾座上犹如小学生乖乖坐姿的沈佳音,于是看见他的脸,突然变得像昨天一样灰败。好像,从现在近距离看来,他脸上那种颜色,比起昨天更衰。
姚爷是被小南南这一击,果断击中了。
明知,她甩了他后,肯定会是这样一种结果。然而,来的如此之快,没有让他预防的准备。
他这心头一下滋味复杂,什么味儿都有。
一次,两次,三次,都是他被女人甩的份。都是他看着她们走进婚姻殿堂,新郎却不是他。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好。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这样一次次重复的打击。
他姚子业,果然是注定一辈子,都不能找到个,还来得及和他在一块,并且愿意承受他这种人的女人吗。
心,忽然缺了个口子。道不清是不是失恋所致。
“首,首长——”
他霍地转过头来,冲她喊:“什么事?!”
喊完顿觉,自己失控了。他迅速地收拾脸上狼狈的表情,却发现,对着他看的那对大眼睛,清澈的一如既往犹如溪流,没有半点因此迷惑或是生气的样子。反而令他一怔。
“首,首长,可以开车了。”她对着他说,大眼睛闪着平静的光。
或许是她脸上这种柔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宛如水流淌过他心里,逐渐地,浇灭他心中的焦躁。
“嗯。”在醒悟的片刻,他竟是突然间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才是那个傻孩子似的,顿显尴尬,立马转回脸去,看向前方,拉动车杆,让车随车流缓慢前行。
车往前开,前所未有的按部就班,跟在前面车尾的距离始终保持一致。没有塞车时,也没有超车。所以,速度是不急不缓,像迈入了年迈的老爷车一样。
一路,车厢里安静得像个湖,底下似乎有些暗流,表面却平静的无波无澜。
在最终要把车拐入大院门口时,她突然叫了句:“我,我忘了东西。”
他急刹车:“忘了什么?”
“忘记,忘记买蛋糕了。”
他没好气的:“你严姐姐要吃蛋糕?我告诉过你,不用拍她马屁。她不是你头儿。”
“不,不是。严姐姐说,说首长,首长你喜欢吃,吃蓝莓。”
这小不点学聪明了,居然懂得见风使舵,转过来拍他马屁了。
臭脸一摆,道:“不用了。我不是会收受贿赂的领导,你省点钱。”
“不,不是的。首长,首长心情不好,吃,人吃甜的,能,能心情好。”
牙齿磨着嘴唇,想冲她吼的那句“爷我哪里心情不好了”,终于对着这双孩子似的清澈眼睛,说不出口。怕是说出口后,会令他自己更难堪,因为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他心情是不好,是糟透了。
偏偏,在他身边的,不是个兄弟可以陪他喝酒,而是个想拿蛋糕安慰他的小孩。
“沈佳音。”想着这些逻辑的时候,他愈想愈是哭笑不得起来,道,“你是不是女人?”
“我,我是女的。”头低下来,看一看自己好像飞机场的胸部。
“我指的是,你是不是一个成熟的女人。”问完这话,他自己都觉是废话,和这傻孩子说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她能听懂吗,自己脑子秀逗了才是。
“我,我二十六七了。”
“我知道你二十六七了!”
“那,那,首长,为什么,为什么问这个?”
呼——车靠到了路边,他终于可以腾出两只手来,抓她埋下去的头。
脑袋突然被他两只手挟持并扶起来,她眼睛蓦地睁得有点大的,看着他。
这样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都让他感觉是犯罪呢,由是,一抹苦涩浮现到他唇角:“是个成熟的女人的话,如果想安慰一个受伤的男人,最少,不是像哄小孩子一样买蛋糕就可以了。对男人来说,最好的安慰方式是——”
“是什么?”在这一刻,她倒是没有结巴。
是被她宛如三好学生的语气,给刺激到都没气了,他两只手恼火似地在她头顶上使劲地揉:“所以说,你不是个成熟的女人。如果是个成熟的女人,还用问吗?”
“不用问,都能知道?”她的语气很震惊的口吻,连结巴都继续忘记。
这傻孩子,傻孩子。
他无言以对了,踢开车门出去,先喘口气。
夜幕深了,路上来往的车流减少。这个地段本来就是管控,到了夜晚更是没有什么车。他走到车附近的那支树立的灯柱下,望向上方,一片雾霭的夜空,自然见不到星星。
秋风一阵过去,瑟瑟。
在他身体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时,忽然,两只手,从后面抱住他。
轮到他,被吓的当场目瞪口呆。这两只手臂,干柴似的,一接触,马上知道是谁。如今,这两条好像一下可以折断的手,抓着他两侧的衣摆,摆出像是抱,又不像是抱的姿态。等他确定了之后,他深吸口气,咬住了牙齿:“沈佳音,你在做什么?”
“安,安慰,首长,首长冷。”
“我冷?我什么时候说我冷了?”他是个战士,好不好,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身着单衫的训练都接受过,能怕冷吗。这孩子,简直是要把他气死了。怒气发完,却突然意识到她口里安慰两个字,美睐更是一眯:“你说要安慰我?不买蛋糕,抱我做什么?”
“抱,能,能给人温暖。”
不说她姿态叫不叫抱,他想知道的是哪个人给这单纯的孩子灌输这些念头,要知道这些念头随时可能让这傻孩子失身的。他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对着她:“谁,是谁教你这些的?”
“教科书。”
这孩子看了什么书啊?
“书,书上说,抚摸,抚摸能让人,让人心情慰藉。”
不行,这孩子的观念必须纠正。都说到抚摸了,抚摸前一步说不定会被脱掉衣服。想到这里,他脸色很不好看的,抓起了她一只耳朵。
被他突然捏起了一只耳朵,她拧着眉尖,不敢吃痛。
“听好了,沈佳音,你即使要抚摸一个病人,也只能抚摸他的手,还有,确定他是处于昏迷状态。不要动不动抚摸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些话给我听清楚了没有!”
“听,听清楚了。我,我早就知道的。”
“得了吧,你早就知道,那你刚是做了什么?!”他切牙齿,又是好笑又是不知如何形容地在心里咕哝:还敢对我抱抱?就不怕我吃了你?
“那,那是——”他捏她耳朵的手没放,她只好继续拧着眉,“首长,首长和其他人不同。”
好吧,他必须承认,这孩子傻辩的勇气,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哪里和其他人不同了。我不是男人了吗?我不是年轻的男人了吗?”冲着她训到最后一句,英俊的眉宇皱了个十分紧,眯细了眼睛唬着她:这孩子,该不会把他当年老的大叔看了吧?所以毫无防备。
“我,我意思说,说首长,首长像我奶奶。”
好,他从大叔级别直接荣升到了奶奶阶层。
“我哪里是你奶奶了?!我哪一点像你奶奶了?!”
“奶奶,奶奶是对佳音最好的人。首长,首长对佳音,很好。”
听完她这话,他捏着她耳朵的手,顿然一松,发觉,手心都出了层汗。是刚被她的话给刺激的,从头刺激到尾巴。
“你,家里人只有你奶奶?”话说,这孩子变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吧。想她一直口里提到的亲人,只有奶奶这个词。好像爸妈都从没有提起过。再有,桑虹那里,对她亲人的事也是一点都未提及。她的人事档案在君爷手里,他还没有仔细看过。但是这些蹊跷的地方,足以都在表示着什么。表示,她生长的环境,最少,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不然,也不会住在桑虹家了。
“家里,家里,不止奶奶。”
“你爸妈呢?”
“我,我爸爸,妈妈,都死了。”
姚爷心头一咯噔,知道自己问的太过鲁莽了,应该早多少能猜到半点的答案。一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安慰?是什么人都会说的话,好像太虚伪了。他或许对其他人能说出口,对她这双眼睛,却是怎样都说不出口的。
其实,越看,越觉得她这双眼睛,给他的感觉,好像是哪里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