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老道士跟徒弟木三千骑着瘦马走在路上,张铭钧愈发觉得这个徒弟真是难能可贵,自打学会了呼吸吐纳木三千就几乎是一刻不停,就差把吃饭睡觉的空都用来练习。起初张铭钧怀疑木三千是因为天生慧根,所以学会了呼吸吐纳的粗浅入门功夫后用的越来越熟稔,身体便会不自觉的吞吐天地气机运转,由是一路上木三千昏昏然醒少睡多,无奈张铭钧不得不打起精神细心照看。
但很快张铭钧发现徒弟的忘我状态完全是他自己刻意的结果,这下子老道士就不免隐隐担忧。跟世间大多山门宗派不同的是武当自打祖师爷修成大道那天起走的就是顺其自然的天道,最是讲求心境。而刻意为之的话心里定然存了执念,如此一来有损心境的提升反倒是落了下乘。纵然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天生慧根也只能是有损无益,毕竟心境这个东西天生不来。
可该如何跟徒弟讲明这些又让老道士犯了难。想想木三千虽然出身显贵,完全不输启元的皇室宗亲,但帝沙毕竟比不得像是猛虎盘龙一般的中原王朝,李显有心灭佛借此削弱世俗宗派的影响力,尽管帝沙只是个开端,可这家破人亡的苦难却实打实的落在了只有十岁的小徒弟身上不是。念及至此张铭钧又觉得小徒弟实在可怜,更不忍心跟木三千提那些伤心事。
左右为难之下老道士实在是忧郁的很。
“师傅自从咱们出了房山镇以来你就一直愁眉苦脸,简直比吃了苦瓜还难看,总不会是因为跟剑雨阁的商队分别伤心难过吧,想来想去也就卫灵儿长得水灵好看,还别说我也挺不愿意跟她分开。”
这天晚上两人已经到了敦煌城外。
敦煌自先秦就是连接中原通往西域的东西商路的咽喉重地,昔日商队往来贸易繁荣,敦煌既是东西交汇重镇融汇各方文化,在贸易兴盛的年代自然也繁华一时。后商路逐渐没落敦煌才由盛转衰,现如今提起敦煌都不免魏然叹息,那座曾经彻夜灯火通明,商队来往贸易发达,建筑琼奇瑰丽,有着强大商业文明的城,已经只剩下片片瓦砾无人问津的佛窟和无尽的惋惜了。
老道士点了堆篝火,给徒弟木三千烤了写风干羊肉,自己则就着清水吃了点饼。
木三千裹着厚厚的羊皮裘子,只探出个小脑袋来大口的嚼着羊肉,从房山镇一路到了敦煌城边上,虽然不时的就会因为练习呼吸吐纳不由然的入定达到全然忘我的境界,可依旧会在吃饭睡觉的时候瞥见道士师傅一直愁眉苦脸,就好像自己生病的时候喝了一嘴苦极苦极的汤药。
“休要胡说,为师都这般年纪了怎么还会对足够给自己当孙女的女娃子有啥想法。”
张铭钧被自己的小徒弟调笑不禁觉得又好笑又气恼,就顺手拾起地上的小土块朝木三千的脑袋丢过去。木三千眼瞅着朝自己飘忽而来的土块也不躲闪,任由土块丢在自己的脑袋上碎裂成了土渣渣后便用手摸着自己的脑袋傻笑。
老道士看着徒弟故作萌态,又不由得一声轻叹。
“知道你是天生的慧根,也许很多事情我不跟你说,你也懂。起初文空老和尚想让我收你做徒弟带回武当,虽然你是天生慧根,任谁都恨不能抢回来做徒弟的好苗子,可我却忧郁了。万年江湖风风雨雨,千百年武当山的传承,大概都不抵不过人命两个字。庙堂江湖本来是两个天地,就算互相牵扯也从没互动根基,可谁让启元出了个叫李显的皇帝,启元本就上应天运,一气横扫六合乃是天命,启元的先皇们积攒下来的运道估计都给李显占了,他要乘势搅乱江湖庙堂,然后让启元更上一乘楼甚至驱铁骑北上一同南北,就目前看来恐怕很难有谁能挡住,最少西蜀是不行的。还好世上也没啥绝对的事情,要说有变数也不是没有。”
说到这里老道士张铭钧颇有深意的看了木三千一眼,却不想木三千已经歪着脑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又不知不觉的入定了。
“我这个傻徒弟啊。”
张铭钧身手帮木三千把羊皮裘子盖好,不远处的敦煌影影错错,风沙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