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点心,静静退了出去。宋清走到窗边,微微一笑,正要和狄风如说话,却见他站在窗前凝视着长阳大街。
“怎么了?”宋清顺着他的目光向街心看去,花车已是远去,街中两个衙役开道,两个衙役压后,一名青衣小厮牵着一匹骏马。马上坐着的男子不过二十七八模样,头戴青金石缕金座顶子暖帽,穿着五爪八蟒白底云雁补石青官袍,腰系银卫镂花金圆板朝带。
宋清认得是四品文官朝袍,见他年轻甚轻,不免微微一怔,他凝神看去,只觉此人面目清朗,腰挺肩宽,气宇不凡,正揣测是何人,耳边传来狄风如的声音“是扬州府台陈演陈变之。”
宋清微微一惊,狄风如又道:“怕是要去宫里见皇上。”说罢,看向宋清“他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丰台十八村花车一路从长阳门进了内城,将五百盆鲜花送入了八皇子府。八阿哥赏玩着新送入的一盆玉带芍“陈变之果然没有上套,噶礼白费心思了。”
十四阿哥冷冷一哼“亏他还巴巴儿来和我通气,陈变之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他拿住了,爷当年怎么会吃那样的亏?”
九阿哥笑道:“咱们正巧看看,那九成的把握到底准不准。”
八阿哥转过身来,走到书桌边,拈起桌上一副劲竹图“江苏帮连震云拖得太久了, 不能让他再继续观望下去。”
十四阿哥双眼一瞪“不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配!”又切齿骂道:“蠢得没法子骂她,白长了一双眼,见天向那狼窝里奔,要让陈变之从外头知道这事,不把她休了我也不信了!”
八阿哥微微一笑“我也没说要给他甜头,你急什么?便是陈变之这会儿死了,也轮不到他不是?宋清他们会下贴子邀连震云五月来京城,那时节陈变之已回去了,趁着连震云不在,把扬州府的财路全卡死,给连震云一些颜色看看,也不让他白上京一回。”
十四阿哥点头笑道:“这事儿容易办,昨儿晚上是被闹晕了头,我原本就是要把那事儿和她说说,叫她离连震云远些。她那性子,要知道这事,不把连震云往死里踩才怪。陈变之是她的夫君,自然要替她出气,没得说不行的道理。”说话间,站了起来,劈空一甩乌金马鞭“我请了罗世清他们四个在三庆园看戏吃酒,先走了。”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离去的背影,笑道:“ 这回他倒应得爽快,不费我们半句唇舌。”
“这事儿我们不用多费心思,你是没见着他方知道这事儿的样子,她要是十四弟府里的女人,早被吊起来抽了。她便是真和连震云有牵扯,也得被十四弟逼得下手,再闹也没用。”八阿哥叹了口气“连震云——太子已经废了半年,皇上也下旨群臣议立太子,虽是把我们都发作了,这太子也不会不立。皇上这样拖着,下头的人观望也是常理”放下手中的画,转头看向屋角花几上的玉带芍“江南,这些花儿怕是已开了”
扬州虹桥下,小划子花船围着踏春的画舫来往叫卖,二月的芍药花会和往年一般的热闹,江浙两省的抢粮潮仍是被隔绝在扬州府外。
“大大当家八儿,八儿她”连大船跪在画舫中,面色死白“大当家”
连大河怒骂道:“你看看外头那艘花船,是不是每月向你府里送花?我告诉你,你没成亲前,那花船每月向她楼里送花。京城里竟连咱们府里女眷来往的事都问得清清楚楚,色迷心窍的东西,你说,你到底和秦八儿说些什么了?”
连大船听得“女眷往来”几个字,猛然抬头,满目惊恐, “小的小的为了让八儿让八儿安心等把夫人夫人的事”话未说话,全身一软,瘫在地上。
连大河虽是早猜到如此,听得连大船说出口来,亦是心如擂鼓,汗透重衣,不敢抬头。过得半晌,听得小金盅儿轻轻放在桌上的声音响起,连震云缓缓道:“全说了?园子里的事儿、补坝的事儿都说了?”
连大河卟嗵一声跪下,颤声道:“大当家,那些事儿小的一个字都没敢说,大船他半点都不知道。”拉手一把拖过连大船,甩手两记狠狠的耳光,骂道:“还不快说,你到底说了哪些?”
连大船被打得口角流血,双脸红紫,含糊哭道:“大河哥,我我只是说,大当家大当家心里头只有夫人一个只等着娶夫人作正妻只要夫人不点头,她就不用进府做侍妾”
水柱儿倾入酒盅里的声音响起“只有这些?”
连大船连连磕头“小的小的不敢欺瞒大当家小的当真只说了这两句”
“大河,去操办,抬莲香做正室。把蕊儿和桂姐儿都抬成偏房,把董冠儿、秦萼儿抬进府里,淮安的也送过来抬进府里。把贴子发给扬州城官宦士绅、漕河九省各家漕帮,一个不落。”连震云将金盅儿举到嘴边“让莲香立时发贴子去京城,请夫人回来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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