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慢慢抿了口酒“太子爷这一阵子怕是不敢再动河银了,但他还有江苏漕盐和内务府替他撑着。江苏帮是漕河第一大帮,不能再让它替太子赚钱。淮安的二帮主怕是个扶不起的,扬州府的连震云——也该叫齐强再去会会他了”看了看十四阿哥“至于齐强的妹子,要用她地时候,只要十四弟张张口就行了。四哥他还差着火候儿呢”
齐强看着通直斋里竟夜未完的饮宴,轻轻叹了口气,和秦道然打了招呼,回了隔九爷府两条街的偏帽儿胡同齐府。
齐府是九阿哥赏赐,足有二十亩地,占了大半个胡同,前后五进房舍,五十七间屋子。三四进之间偏西隔有个西花园,到底还有一个后花园。齐强一路方过了三重门。就听得后头五进内宅里传来女人的哭闹声,争吵声。他一皱眉,停下了脚步,对跟在身后地伏名道:“把饭摆到西花园卷棚里去,你跟我来。”
伏名连忙应了,急急吩咐下人摆饭,便追在齐强身后进了西花园卷棚。这卷棚设在湖边竹林松墙之中。也是一明两暗三间书房,是齐强夏日里起立之所。最近一月他甚少回后宅。
安生正在书桌边替齐强写文书,见得齐强进来,连忙站起。他如今也有十五六岁,看着比伏名俊气,穿着**潞绸长衫,系着丝绦,长衫下露出玉色绫锁点翠汗巾子。
安生看了看齐强的脸色。与伏名互换个眼色,一起在东坡椅儿前摆了描金横几,看着齐强房里的丫头目儿捧了四方顶漆食盒进来,两人一起摆饭。
伏名先捧上了一银盏冰湃梅汤,齐强接过,两三口便喝完,重重向横几上一放。目儿原是齐强收用过的通房大丫头,知晓他心情不好。越发小心翼翼摆下饭菜,齐强一挥手“不耐烦吃,就上碗面吧。”伏名连忙应了,从食盒中取了一大碗猪卤肉,一大碗黄豆细筋凉面。一张银汤匙,一双牙箸。
齐强自个儿浇了卤,倒上蒜汁酸醋,就着小菜吃了几口,接过安生用大银菊花杯筛上的泰州五加皮酒,看那丫头“目儿,你下去。”目儿连忙应了,静静退了出去,齐强看着伏名道:“你的消息确实?”
伏名小声道:“是九爷身边地高福儿悄悄告诉奴才地。他今日跟的马。他听八爷和九爷说。姑爷得了扬州府地府台兼河道同知,姑奶奶也封了恭人。魏珠公公晌午就上路去高邮传旨了。”
齐强怔了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安生陪笑道:“大爷,姑奶奶得了正四品的诰命,也是个喜事儿,大爷烦恼什么?”
齐强指着伏名“他们还说了什么?”
伏名越发小声“八爷说扬州是太子爷的钱箱子,守得和铁桶似的,这几年来只插了一个绿营河标千总进去,独木难支。这回不说皇上派了个纯臣进去做了知府,十四爷门下的奴才好歹也进去了一个,虽是个****,若是能借着夫君的势,难说能弄成什么样子。还说,无论如何,要把江苏帮的连震云拉拢过来,否则就除掉他,还要让大爷再去一趟呢。”
齐强狠狠把手中地大银菊花杯砸在了地上,在青砖上发出刺耳的砸地声和连串的跳跃滚动声,他腾然站起,在房里来回急走,胸膛起起伏伏,喘着粗气。
安生和伏名皆是闭气噤声,齐强喃喃道“叫她不要嫁官道上的,她不听,如今算计到她头上来了。叫她离十四爷远一些,她不听,如今十四爷说一句话,她还能不去赶着办?连震云是好惹的么?他什么事做不出来?那么些人都死在他手上了,会饶了你一个****?便是那姓崔的,哪里又是一个好相与的,和连震云一般的狠辣”
安生隐隐约约听了半会,小心说道:“爷,奴才倒是有个法子,让姑爷做不成扬州知府。”
齐强脚步一顿“什么法子?”
“朝廷地制度,府州县官员都不得本籍为官,高邮州隶属扬州府,若是把这一层让人捅出去”
齐强摇头道:“没用,演官儿本藉不是高邮人,他从外地迁来,在高邮只是寄藉。何况皇上下了御旨,自然可以不作一般看待。”
伏名想了想“或是写封信给姑奶奶,让她回高邮老家呆着,要不来京城里探亲?”
齐强苦笑道:“我不敢让她离开演官儿,她还没替演官儿生下一儿半女,若是在眼前还能有个准备,要是不在眼前,让他在外头不声不响地另娶了一个”
伏名和安生顿时哑然,齐强坐倒在椅上,废然长叹“只好寻法子早些去扬州”
安生道:“大爷放心,早着呢,这时节河上的大水还没退干净,从京城到高邮,少不了两三个月。再说姑奶奶那样的利害人,便是十四爷要使唤她,也得慢慢来软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