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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营地虽不算太大,方圆也有三四里。¥f,时间再往前推一点,当张应祥部运动到了大营东面,开始截杀明军溃兵之时,尚可喜本部的前队也已抵达了大营西侧边缘。往营地中突入了没多远,带队的甲喇章京便发现了异常,惊得一头冷汗,赶紧退了出来,并迅速报之尚可喜。
“启禀智顺王,末将在贼军营中发现异常!这恐怕有些不对劲。”
“什么异常?”尚可喜皱着眉头问道。要看大胜在即却又另起波澜,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营中的溃兵并没有我军在城头看到的那么多,并且很多人都举着这种火把。一人举着,我军在城头上看着便成了五六人甚至更多。”甲喇章京一面让人把在明军营中捡到的几支特制火把放到尚可喜马前,一面又道“末将又特意让人察看了一些地上的贼军死尸,竟发现无一蓄发。贼军或许是收编了一些我方的俘虏,可绝大部分都未蓄发又岂能说得通?”
“什么?”尚可喜瞪大了眼睛,仿佛被一个晴天霹雳击中,又好像寒冬腊月被一桶冰水迎头浇下,彻骨的寒意让他险些攥不住缰绳。如果这是真的,后果是什么,他不敢想象。
“张勇和沈志祥两个蠢货!眼睛难道都瞎了吗?”尚可喜忍不住大骂道。
得知这一消息,许尔显也是面露惊慌:“此事恐怕怪不得续顺公和张军门,他们刚才都直接沿着南面的大道追赶庞贼去了。怕是没有工夫仔细察看东西两面的情况。可是庞贼,庞贼不是已经向东逃去了吗?”
“不要说了!”尚可喜气急交加。暴喝道“立刻调头回城!再派人去通知张应祥、张勇、沈志祥。立刻返回,我们中了庞岳那狗贼的奸计了!”
话刚落音不久,远处东南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惊雷般的炮响,紧接着,潮水似的喊杀声裹着炒豆一样的铳响骤然而起。
尚可喜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也顾不得其它了,冲着面色苍白的许尔显等人大吼道:“还发什么楞?还不赶快调头回城,先回城”
这一句还没说完,营地北面传来几声更为震撼的巨响。随后又是喊杀声顿起。
尚可喜顿时呆若木鸡,许尔显倒是反应过来了:“保护王爷,全军后撤,回城!”
清军阵中一片喧哗与骚动,各级官佐大声地维持着秩序、重申着军纪。这两轮炮声已将他们心中的兴奋和喜悦涤荡得干干净净,也顾不得什么杀敌报国、擒贼立功了,眼下先把命保住才是首要的。
派出传令兵之后,尚可喜、孙定辽没工夫再等张应祥等人回来会合,赶紧前队变后队。沿着来路往城池方向退去。此时的尚可喜,也顾不上懊恼与悔恨,只想着能把更多的兵马带回城内,尽可能地减小损失。
天尚未完全放亮。急速行进的清军士卒嘴里呵出的一团团白气格外显眼。好在此地离城池不算太远,只要尽早撤回城中,未必不能保住性命。
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才走了不到一里,前方便又是一连串巨响和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孙定辽部的前队顿时变成了被捅开的马蜂窝。哀嚎、惨叫、怒骂声乱成一团。
还不容尚可喜作出反应,随着北面的又一阵闷雷般的炮声。炮弹如同雨点般落入了尚可喜本部的右翼队列中。横飞的血肉尚未落尽,队列中已开始混乱。
前、后、右均有伏兵,左边是长江,可谓已成绝境。半个时辰前还稳操胜券的一方,转眼间成为瓮中之鳖,这等落差还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在这危急时刻,尚可喜反倒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也是久经沙场,二十余年的戎马中比这更为危急的时刻也都遭遇过,因此心中很清楚,越是慌乱便越无生路。
“都不要慌,庞贼一向善使障眼法,其主力尚在东边,此处的伏兵又岂会太多?故伎重施,当真是可笑!”尚可喜重新换上了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告诉孙定辽,尽快打通贼军小股人马的阻截,再去催一催张应祥,叫他快些过来会合。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掉谁!”
见尚可喜如此自信,周围人多少安了些心。可就在此时,一波更为密集的炮弹落入了清军阵中,就仿佛是一柄铁锤,在原本平整的队列上砸出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凹坑。清兵中一些意志薄弱者已开始接连后退,相互推搡,各式旗帜散落一地,各级官佐的厉声呵斥在一片嘈杂混乱中也显得无比的苍白。
紧接着,北边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星星点点的火把犹如潮水般向南涌来。一支骑军擎着火把仿佛一条火龙疾驰在最前,林立的战旗中,最高的那一面上,一只插翅猛虎依稀可见。
见此情景,尚可喜原本已经镇定自若的脸上也再度变色。
再说明军营地东面,张应祥在听到东南方向的炮声之后,还未来得及反应,北面、西面的炮声、喊杀声又是接二连三地传来。
面对着前后均有伏兵的险境,张应祥顾不上张勇、沈志祥部的安危,也等不及尚可喜的回信,在给大营北面的那千余人马送去了撤退命令之后,便赶紧率部沿来路向西撤去。还没走上几步,又听到北面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支连旗号也未打的骑军随即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张应祥见了,心头一松,朝左右吩咐道:“吴参将撤回来了便好。让他赶紧过来回合!”
吴参将便是张应祥先前派去北面负责堵截明军溃兵的那员姓吴的部将,为人机敏且颇为勇武。此时能带着人马及时赶回,也算了却了张应祥的一桩心事。
张应祥的亲兵很快赶了过去传令。那支骑军走得近了,也随即重新竖起了旗号。
不料这重新竖起的旗号却是让清军始料未及,竟是清一色的红旗。
“贼军的旗号!是贼军!”清军后队中顿时一片慌乱。
那支突如其来的明军骑兵当中,一员矮壮墩实的明将在马上哈哈大笑:“张军门可是在等吴参将?不知这个是不是?”
说完让人将两物扔了过来。有眼尖的清军看见,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和一面将旗。
张应祥得知,先是一惊,随即大怒:“贼将何人?胆敢如此猖狂?”
那员明将收住笑:“爷爷乃湖广镇陈友龙,人送外号五阎王!张军门的人头想必顶着也挺沉,不如一并留下如何?”说完挥军便杀。
清军猝不及防之间哪里挡得住。只几个回合,后阵便被冲散。那边“生擒张应祥”的呼声不绝于耳。
张应祥又惊又怒,可身处险地却又不敢继续接战,只得率部拼命地往西边退去,以求尽快与尚可喜会合。陈友龙冲杀了一阵,见状大笑起来,也不紧追,只是率部不急不徐地尾随其后。
当张应祥赶到与尚可喜会合之时。战况对清军而言已是越来越危急。回城之路被牢牢地堵住,攻了许久都打不开,侧翼却在遭受着明军的轮番攻击,伤亡不断攀升。
“智顺王。现在前有堵截,侧翼有伏兵,后面还有一支贼军在虎视眈眈。该怎么办?”嘈杂的喊杀声中。张应祥来到尚可喜身边,大声地问道。
尚可喜也不答话。骑在马上阴着脸看着远处,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到了此时。他已能确定,之前的一切,包括所谓的岳州之变,都不过是庞岳设下的圈套罢了。虽然还不知道庞岳究竟用了哪些障眼法,他尚可喜都已跳入了陷阱中。明军缺粮?看他们现在进攻的势头,可有半点缺粮多日的样子?
此时,尚可喜心中已没有了悔恨恼怒,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了深深的悲哀。算起来,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上了这么个大当。究其原因,他觉得不过四个字,鬼迷心窍。没错,自己就是太鬼迷心窍了,太贪得无厌,才落得这么个结果。既是如此,又能怪得了谁呢?
“智顺王?”见尚可喜脸上平静得可怕,张应祥又试探着问了一声。
“还能怎么办?”尚可喜叹了口气,淡淡地道“等前方的道路打通,我军便能回城了。”
“那是否需要末将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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