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年了,早就习惯一切听大人的命令。
谁也想不到,凶名赫赫的陆阎王此时身体缩成一团,贴着墙壁坐在地上,手指扣入地面,默默忍耐焚蛊之苦。
焚蛊入体,中焚蛊且意志薄弱的人多是早早了结性命,省得痛苦。
陆天养能熬过十几年,不曾自尽,也不曾丧失心智变成嗜杀成性的傀儡,已经是个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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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把这许多的药材加进汤中,不怕补过了伤身?”
“你晓得?”
莫昕怡回头看厨房出现的陌生人,讪讪的放下手中准备加进紫砂锅中的枸杞等物,嘴硬的回道:“我看他面色不好,便想多给他补补。”
同样借用法华寺厨房,身穿僧衣的中年男人面露一丝后悔,端着做好的斋饭出门。
“怪人!”
法华寺竟出怪人。
莫昕怡掀开锅盖,端出姜氏准备妥当的斋饭,就算陆阎王没完全把父亲当作囚犯,可也不会给莫家太多的优待,好在姜氏会煮饭,他们才不至于挨饿。
相比较而言,陆阎王的饭菜,补品就很上档次。
她趁着锦衣卫随侍不在,将一旁放得药材尽数扔进煮着的补品中,陆阎王身体强壮得很,流鼻血也不怕。
不知为何,她总想见陆阎王出丑。
“阿九,还没好?”
“娘,就好,就好。”
莫阿九端起饭菜放在托盘上,消除痕迹满意的离开厨房。
在她走后,躲在暗处的锦衣卫默默的倒掉补品,刷好紫砂锅,重新放好食材,生火熬补品。
锦衣卫何时窝囊过?
可谁让陆大人早有命令不得伤害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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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中,炭火盆驱散了屋中的冰冷潮湿,莫冠杰身披长裘,一手拿书卷,一手执笔边读书,边誊写。
“都什么时候了,老爷还不忘读书。”
姜氏同莫昕怡进门,先把屋子的烛火挑亮,嗔怪道:“仔细眼睛。”
莫冠杰相貌堂堂,儒雅俊逸,常年埋首读书,主持学政,使得他身上书卷气息十足,“一日不看书,浑身不自在。”
“好香呐,阿九把饭菜端过来。”
他年纪有三十六七岁,入仕途官场多年,从他眼中还能看到读书人的执拗和清澈,微抿嘴唇笑意漫开,犹如一股清流直入人心,起身向姜氏解释,“没想到在法华寺还能寻到前朝的孤本,方丈大师不肯送我,我……先通读一遍,再抄录珍藏。”
不舍得抚摸孤本,如同抚摸心爱之物。
姜氏嫁他十余年,岂会不知他的性情?
莫冠杰自打神武三年高中传胪,馆选失利后便外放为官,十几年历经府县教席,学监,直至江南学政,一直忙于撰写四书五经通考解析,利益牵扯要少些。
要是将他放到京城,只怕早被善谋狡猾的同僚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就算他岳父是次辅,都保不住他。
“先吃斋饭罢。”
“多年不曾尝到夫人的手艺,今儿有口福了。”
莫冠杰俊脸展露往日隐藏起的亲昵,趁着阿九摆饭时,偷偷的握了妻子姜氏的手,姜氏还没怎样,他脸红心跳,半散的头发挡不住发烧的耳根。
莫昕怡背对着父母,自己纯真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娶到娘亲的?
莫非真如外人所言,做人当做莫冠杰?!
“爹,给您。”
阿九回身把筷子递给父亲,在莫冠杰落座后,她才随着娘亲姜氏坐下,眼看莫冠杰动筷,阿九端起汤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简单的斋饭经过姜氏的烹煮别有一番好滋味。
待罪之身的莫冠杰并没任何对将来的担心,也没见任何消沉,如同往常大快朵颐,吃得很是满足。
姜氏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几次用眼神示意,阿九不许挑食。
用过膳后,莫昕怡见父亲又去读书,问道:“爹不怕么?”
“怕什么?”莫冠杰愣了一会,恍然道:“阿九是说入诏狱聆讯?”
“不光是聆讯,您忘了前天突然出现的刺客,他们是冲着您来的。”
“天理不亡,我便不死。”
“……”
莫昕怡转身帮姜氏收拾碗筷。
姜氏撩起阿九额前的碎发,看清她眼中的费解郁闷,含笑的目光越过阿九落在被烛火映得俊脸微红的男人身上,莫冠杰正痴迷专注于书中,“你外祖父说过,清流之中以他最真,最为固执和坚持操守,你爹桃李满天下,必有福报。”
“我去通读秦律。”
莫昕怡不信福报,手持秦律,她自觉多了几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