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阿娘见不到我,想我了怎么办。”明明是她见不到皇后,会想皇后,却偏偏要倒过来说。
皇后显然很懂她的说话方式,嘴角翘了翘,未语。
过了几日,皇帝再来与皇后提这事时,皇后想了想,迟疑道:“恐年岁不大相符。”
与魏贵人不同,在儿女的婚事上,皇后是能做一些主的,她提出了这一不足,皇帝早想过这一点,他觉得一人好的时候,缺陷也能让他脑补成长处。皇帝笑道:“这是无妨的,年纪大一点,也知道体贴人,会照顾好十二郎,王妃还是懂事一些的好。不像三郎媳妇……”
毕竟不好说儿媳的坏话,皇帝硬生生地打住了,抿起的唇角显出他极大的不悦来。三子至今无嫡子,皇帝对王妃颇有微词。至于当初赐婚时他是怎么想的,早就忘了,这些小事,在每日的朝廷大事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皇后只当没听懂皇帝后半段话的意思,答应了:“如此,便依圣人。”
皇帝满意地笑了。在他印象中,皇后极少违背他的意思,这回犹豫多日,还是因为十二郎的婚事。
至于秦勃的立场,不说即位之初,就是五年前,他还会犹豫,但到如今,他的皇位越坐越稳,京城内外兵力皆在他的掌控,一个大臣的立场,已不足为惧。还能趁此好好看看谁有异心,谁一片赤诚。
任何一个皇帝,在登基之初,励精图治,可在皇位上坐久了,看到天下大治,帝位稳固,便免不了显出刚愎自用来。楚帝如此,夏帝也免不了这个套路。
皇帝来长秋宫的时候不多,一月两三回罢了,但宫中有重要事,皇帝都会与皇后商议。
“这几月,我老是听到有人说东宫甲士傲慢,不将太极宫放在眼里,你可知此事?”皇帝话锋一转,说起了东宫之事。
皇后很正直地道:“妾不曾听闻东宫甲士如何。甲士卫护宫闱,东宫也好,太极宫也罢,不严厉,安危成虑。妾只知太子妃时常来问安,言语孝顺,礼节周到,无可挑剔处。”
皇帝轻哼一声,很不以为然。
皇后知道,魏贵人为使皇帝对东宫生厌废了不少功夫,她不但派人诋毁,还让皇帝看到了事实。
东宫位处太极宫东面,与太极宫只一墙之隔,两宫宫人免不了交流。在相交处,有甲士守卫,那里恰好有一种果子,那果子不知何时种下的,亦不知何时长出的。
五日前,皇帝往一美人处听琴,琴音优美,飘飘然不知所处。一曲过后,美人便说起来那果子,引得皇帝想吃,理所当然,就令人去摘了,美人宫里的小内宦引路,带着一个太极殿的小宦官,摘果子这种小事,自然烦劳不到赵九康,太极殿宫人众多,随便派个人去就好了。
东宫那处,这段时日,总有人不断来扰,已是烦不胜烦,这会儿又大张旗鼓地来摘什么果子,自然呵斥了一声,这一喝斥,太极殿的那位小宦官理所当然地就禀上去了。
太极殿的宫人,犹如皇帝之眼,皇帝哪有不信的?原本的一分怀疑,就添成了八分怒意。
皇帝还以为皇后不知道这个事,冷哼道:“你还不知道吧?我要吃一个果子,都要看东宫的脸色!”
东宫甲士连他身边的人都能喝斥,是不是明日,太子就能来喝斥他了?
不想还好,一想,皇帝便更加生气。
皇后惊讶道:“圣人何出此言?太子孝顺之人,从无不敬之处。”
皇帝想,皇后能力是有的,就是太守礼了,有些死板。
若是他知道,皇后这五年来锲而不舍的向他身边的大宦官赵九康释放善意,不知会作何想。
赵九康见皇帝沉下脸不语,忖度着皇帝的心意,十分贴心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皇后释然一笑:“还当是什么事令圣人如此动怒,太极殿宫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哪里认得过来?甲士严厉,是恪尽职守。”
皇帝也知这道理,可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更重要的是,万一认出来了呢?
他也知道在皇后这里想听到太子的坏话是不可能了,想到十二郎也总是维护太子,他叹了口气,若是他不知二郎、三郎的心思便罢了,可他知道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太子倒霉,恨不得立刻取而代之,皇后与十二郎的作为才显得珍贵。
总是妇人,不知前朝之事,十二郎也是心软,皇帝叹息着走了。
皇后维护太子,把握了一个度。她并不是站到太子那边与皇帝对立,而是站在皇帝身边,比较宽慰皇帝地表明,太子并无不妥。
夏侯沛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