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知府衙门,方宏生直接随妻女进了后宅。
打发走了方依云,夫妻两个梳洗一番,换上家常的衣服,便对坐说话。
“你见到表妹了?”方宏生开口问道。
“见到了,齐庶妃虽然病着,精神还是很不错的。”方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夫妻多年,方宏生自是听得出她弦外有音,“可是表妹跟你说了什么?”
“齐庶妃怕是有了呢。”方夫人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见丈夫神色平静,既不吃惊也无喜色,继续说道,“齐庶妃说有人想害死她和孩子,想让老爷替她查一查呢。”
方宏生眉心起了一丝褶皱,“年轻时就爱咋咋呼呼,活了半辈子,依旧没能改了那毛躁的性子。
日后我们免不了要跟济安王府常来常往,你莫要听她说几句混话,就一时心软,帮她出头,坏了两家的情分。
她有王爷宠着,哪个敢害她?便是真有其事,那也是王爷的家事,没得让外人插手的道理。”
方夫人应了声“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丈夫,不由想起自己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相看他的情景。
那时他还是一个未有功名的少年,许是察觉到了,腰板坐得笔挺,脸孔绷得紧紧的,一味地垂着眼睛,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他已人到中年,在官场混了许久,早就磨光了当年的拘谨和青涩,儒雅之中透着精明,谦和之下藏着算计,新婚之初的恩爱也变成了依赖。
一起顺境逆境地闯过来,她以为这世上再没谁比她更了解这个男人了,可是最近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了解他。
放弃江南的肥缺来济南府接任,他嘴里说着不想,朝廷有令没法子,来得却比谁都快;
齐庶妃与他青梅竹马,还差点结为夫妻。在江南时礼尚往来,从未断过土仪节礼。离得近了,他反倒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甚至有些不耐烦。
她不明白,却不想问,因为问了也听不到实话。
方宏生并不知道妻子心中所想,神色又和悦起来,“听说云儿跟那位二少夫人颇为投契?”
方夫人也不问他听谁说的,点点头道:“似乎是呢,我还是第一次见云儿主动亲近别人。”
“那位二少夫人颇具贤名,让云儿多跟这样的人走动走动也好,免得她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提起这个女儿,方宏生语气不自觉地带出几分无奈来,“也该给她许个人家了,若有合适的,就赶紧定下吧。”
方夫人比他更急,可她那宝贝女儿咬死了终生不嫁,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见丈夫说完这话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胡子,心中一动,“老爷今日在济安王府想必见了不少人,当中可有与我们云儿年纪匹配的?”
方宏生微微点头,“倒是有一个……”
“是谁家的公子?”方夫人赶忙问道。
“杭州楚家。”方宏生又摸了一下胡子,语带玩味地笑道,“少年英才,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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