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在哪?”
“台中。”
他瞄看了一眼手表。“我该去上班了,回来再聊。”
“嗯。”看着他走进客厅的身影;她就是这样,明知他只是随口邀约而已,但她就是忍不住陷入期待当中。
他隐藏在温文表情下的,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为什么他让人的感觉是这么亲和,偏偏又有着这么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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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很快就在习惯中成自然,崔幼晴去化妆品公司上班,虽然薪水不高,倒是轻松惬意,加上她个性随和,很快便和营业部门内的同事打成一片。
她知道孟虎一向七点起床,七点半出门,于是,她都等他出门上班后才起床吃早餐,还可以慢慢闲逛到捷运站,因为她只要打九点上班的卡就行了。
孟虎却很忙,常常忙到她躺到床上要睡觉了,他还没有回来。
她总是会在听到他进门的脚步声后才能安心入睡。
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她跟他很少能碰上面,更别说有机会谈话了。
也许她在躲着他,而他也有意要痹篇她吧。
倒是她和王光阳愈来愈熟。
“别人当程式设计师都很忙,你怎么每天都能准时下班?”她吃着从外头顺便带回来的牛肉面当晚餐,边和在吃便当的王光阳聊天。
“我没有准时走呀,公司六点下班,我都是七点才走。”经过这段时间天天一起吃晚餐的培养下,王光阳和豪爽的崔幼晴相处得很融洽,不会再动不动就搞害羞这种戏码。
“七点走算很好命了。你看学长,他天天都十二点才回来。”
“没办法,我们公司快倒了,所以不用这么拚命。”
“光阳,你说真的还是假的?”相处久了,她早已经把“大哥”这个敬称给自动拿掉了。
“开玩笑的。”王光阳腼腆一笑。
“哇!你现在敢跟我开玩笑了。”她干脆放下筷子用力的鼓掌。“等一下一定要去买串鞭炮来庆祝。”
“你就别欺负我了,我对女生很没办法的。”谁让他家里有七兄弟,他又一路念男校,直到大学才有机会和女生相处,但一看到女生,他又不知道要和她们说什么了。
“好吧,你千万不要脸红给我看,否则我会受不了的。”她开心的继续吃面。
“喂,小心我跟阿虎告状,说你老是欺负我。”想要装凶的王光阳,自己却先破功的呵呵笑。
“别啦,明天请你吃晚餐喽,我会多买一份回来。记住了,你别买了。”她很阿沙力的要请客,因为明天终于可以领薪水了。
“你为什么这么怕阿虎?他人这么好。”王光阳实在想不通,又抓抓短短的头发。
“怕?我哪有怕他?我这个人皮这么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皱起眉头,想不通光阳为何这样说。
“哪没有?他在客厅的话,你一定躲在房间;他走回房间,你才肯出来透气。你自己说,你从搬进来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你碰到他几次?”王光阳指证历历。
有这么明显吗?她自己躲得很习惯,以为掩饰得很自然,没想到全落入王光阳眼里,那孟虎是不是也察觉了什么?
“光阳,没想到你很会说话嘛,你可别冤枉我,我只是作息时间跟他不一样,谁让他早出晚归。”就是死不承认。
见到孟虎时,她还是保持平常心和他有说有笑,可是,她会见到他的机率已经降到万不得已的那种情况。
“那放假的时候怎么说?”
“放假的时候就是要出去吃喝玩乐,待在家里做什么?”放假的时候,她会主动加班;没班可以加的时候,她会去找曾玛俐;要是曾玛俐被俞宇堂订走,那她就自己一个人坐在碧潭桥下发呆;若连碧潭桥下都待不下去时,她才会滚回房间看书听音乐。
“是吗?”王光阳一副心知肚明,不想和她辩解。
她有些生气,气自己的心思完全被人猜透。为什么她不能像孟虎有那种高深莫测的本领?
晚上,她又走到碧潭桥下。
夜里的碧潭,人声鼎沸,上百家的摊贩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和吃食,东逛逛西晃晃,有时套圈圈、有时打弹珠、有时买烤香肠吃、有时坐在河边发呆。
这个情人喜欢来的浪漫约会地方,却总让她被那俪影双双给刺到眼睛发疼。
什么时候她才能找到爱她的那个人?
变了一圈碧潭,她才又走回租屋处。铁门一开,她走过种满绿色植物的阳台,才伸手想拉开玻璃门,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
她看到两人相拥的侧面,壮硕的光阳正抱着孟虎的颐,还将一颗大头枕在孟虎的肩颈处,而孟虎虽然没有回抱光阳,却是闭着眼睛的陶醉模样。
她怕自己忍不住惊叫出声,连忙用右手摀住嘴巴,赶紧倒退一大步,将自己隐身在玻璃门的墙边。
她沿着墙面缓缓滑下,屈膝跌坐在地上。
他们他们
原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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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客厅的大灯关了,崔幼晴才从震惊中慢慢站起来。
蹑手蹑脚的靠近玻璃门,发现孟虎和王光阳都不在客厅了,她才有勇气打开玻璃门。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她一头栽进枕头里。
她将整张脸埋在枕头上,放声的哭、用力的哭。
当年孟虎拒绝她的告白时,她只觉得愁怅和难过,可是一滴眼泪都没伺掉;现在她却觉得深深绝望,那是种无法负荷的情绪。
也许她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期盼,期盼和他终有手牵手的那一天,谁知他爱的竟然是男人!
扁阳的腼腆、孟虎的体贴。
难怪他说光阳是贤内助,难怪光阳愿意为他洗衣弄早餐,她早该猜到他从不交女朋友的原因,为什么她还要傻傻的把一颗心放在他身上!
敲门声响起。
“晴晴,晴晴!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是孟虎的声音。这是什么砖墙?怎么隔音设备这么差?
她起身打开房门,没打算遮掩自己的狼狈。“学长。”
孟虎显然被她一脸的眼泪给吓到。“怎么哭成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再也不需要矜持,反正他爱的是男人,于是她双手攀上他的颈子,身体一斜,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她几百年前就想抱抱他,可是一直苦无机会,没想到机会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产生。
对于她的投怀送抱,他听着她的哭声,才慢慢将双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拍抚着。
王光阳也在此时探头出来,孟虎用食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王光阳明白的点点头,又把脑袋缩回房里。
“想要谈谈吗?”他问。
她还是哭,哭得很凄惨。
“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到我房里,好吗?”没办法,她的房间实在太小,根本没有旋身的空间。
她在他胸口点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将她往房里带,然后用脚跟将房门踢上,扶着她在床上坐下。
他任她哭,一直递面纸给她擦眼泪,直到她哭累了,自己收干泪水。
“想说话了吗?”他问。
她看着他,这么优的男人,为什么要喜欢男人?她宁愿输给女人,也不要输给那个笨光阳。
“我失恋了。”
他很诧异。“你很爱他?”
这一个月以来,他知道她在躲他,甚至有时他前脚进房,她后脚才肯走出来去浴室。
他很无奈,很想和她重拾在登山社时的情谊,可是他还拿不定该怎么做,想着若是太讨好她,会不会反而让两人的关系更加尴尬?
加上他最近又忙,忙着癌症相关基因的研究,总想等过阵子较有空之后,再和她多聊聊,没料到,她现在竟哭倒在他怀里!
“我不知道,不过他不喜欢我。”反正丢脸已经丢到家了,她不在乎继续丢脸下去。
“你这么好,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原来她早已心有所属。认知到这点,他心里莫名的有着失落感。
“又是好,你难道没别的形容词可以形容我吗?”
“你不喜欢别人说你好?”
“你以前也说我很好,可是你并没有接受我的告白,那我要好做什么?我宁愿有魔鬼的身材、天使的脸孔。”
“你又告白失败了?”他将她掉落颊边的长发顺至耳后,动作呵护中有着疼惜。
“我没告白。从小到现在,我只跟一个人告白过,而那人不领情。”发现自己靠他太近,她连忙挪动屁股,离他远一些。
那唯一告白过的人就是他。“那人不是不领情,而是无法领情。”
“为什么?”当年她没问为什么,现在她想听他亲口说。
“情这个字说来简单,要承试粕就难了。”
她不算漂亮,清秀中有股飞扬的神采,就像她说话时音调中的清脆,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她、和她多说说话,像闭塞的光阳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面对她,他确实动了心,只是,他的心还能够圆满的再谈一次感情吗?
他也会挣扎也会犹豫,不过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她就已经爱上别人了。
“我懂了。”她不想逼他说出和光阳的关系,毕竟同性之爱还是难以启齿的,承受的压力也是常人所无法想象。
“所以,你是暗恋失败?不然你怎么这么伤心?”
“嗯,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因为他有情人了。”
“晴晴,我想告诉你,你虽然没有魔鬼身材,但你绝对有天使的脸孔。”
“学长,谢谢你的安慰,我知道自己有几两重,我哭完就没事的。”
“那你当年跟我告白之后,也哭得这么难过吗?”
“没有。我那时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竟为这种事在吃醋?跟一个假想敌在角力?
“那你现在也要勇敢,你一定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情。”
“是吗?”他如果能喜欢她,就是最好的爱情了。
“这个星期六,光阳要跟我一起回基隆,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原来他们已经这么恩爱了。她怎能去当电灯泡?“会不会打搅到你和光阳?”
“当然不会。人多热闹。如果你看见基隆的好山好水,铁定会把不愉快的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很快就可以恢复好心情。”
“好,就这么说定了。”既然没希望了,她也就不用再避着他。这种心情很复杂,原本是小心翼翼呵护着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她必须把他当兄翟拼,不能再对他有任何幻想,她该祝福他和光阳,毕竟同性的爱情仍是值得祝福的。
“我会带你去大吃大喝的。”他笑瞇了眼。
他竟然还记得!记得她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要去大啖美食,她忍不住要继续哀怨下去,不明白这么体贴的男人为什么只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