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然而显然,在场众人中,有人对来人比叶颜更熟。
那少年的声音刚刚响起,岳不群的脸上便极快地掠过一丝愤怒和尴尬。虽然这点儿异样消失得很快,但因着他方才跳出来说话,站得角度正对着叶颜,故此,这一切便就都正正巧巧地落在了叶颜的眼中。
于是她便知道,来人的确是那一位无疑了。
这念头刚刚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人已经进得了门来。
虽然不过是普通的青色布衫,但配上他的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竟显得十分英挺,赫然正是那日在华山之时,有胆子同她单挑的岳不群首徒,令狐冲。
他一路疾奔,进得了厅堂之内,见到众人俱都站立在地,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则看见地上死去的那个嵩山派弟子,却又不由得愣了一愣。
然则他的反应素来很快,当即拱手道:“各位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大家俱为一脉,何必擅动干戈,有话好好说,切莫要伤了和气。”
他表情柔和、说话也很客气,原本场上的气氛的确是因着他的这一打岔而有所缓和的。
可惜他这话的话音还没落,他的师父岳不群已经开口训斥道:“你这逆徒,诸位师长尚未说话,你胡乱插嘴些甚么,还不速速退下。”
令狐冲正在那里想着要怎么努力才能避免一场血战,谁料忽然被自家师父迎头棒喝了一顿,登时就愣住了。
便就是这个时候,那嵩山派的费彬已经冷笑了一声道:“他当然是要为魔教的人说好话了。谁不知道,他不但同那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田伯光称兄道弟,还暗地里同魔教之人有牵扯。方才那刘正风不是还在说,那魔教老贼曲洋才救了这小子一命。”
这话一说,令狐冲的面色不由得一白,正待说些什么,那费彬却又忽然朝着岳不群拱手道:“对不住了岳师兄,小弟也是一时情急,竟忘记了令狐冲这小子,还是岳师兄的首徒。”
他这番赔礼道歉的话,不可谓不虚伪,然则岳不群却丝毫都没有要同他计较的意思,反而十分恳切地道:“费师兄言重了。这逆徒素来顽劣,小弟也是万分头痛。若事实真是如此,华山派再容不下这样的叛徒。”
他说完,冷冷看了令狐冲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可见等待这少年的,轻则是面壁思过,重则,弄不好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令狐冲怔怔盯着岳不群,似乎完全不明白从小把自己养大的师父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冷酷无情,一时间又想起此前种种旧事,不由得满目凄苦,哪里还有精神再管场上诸人之事。
他方要垂头丧气地退到一边,这时候,门外却又进来了两个人。
这回来的,却是两个小姑娘。
一个年纪不过才十二三岁,穿着翠绿衫子,皮肤雪白,生的十分清秀可爱,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十分灵动,仿若会说话一般,忽闪忽闪的。
另一个,却是个小尼姑,看年纪虽然稍长,但也比那绿衣小姑娘大不了多少,也不过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是一身缁衣,但却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在是一个极其绝丽的美人。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两个小姑娘一来,似乎整个厅堂都亮堂了不少,原本紧张的气氛更是为之一缓。
那绿衣小姑娘一眼见到令狐冲站在一旁,便率先朝着他招呼道:“令狐大哥你也来了,你今日怎地跑那么快?仪琳姐姐在后头追了你好久都追不上,幸而我见到前头那人仿佛是你,才带了她来一路自后园追过的。”
她的声音又清亮又干脆,恰如一颗颗明珠坠落玉盘一般,十分动听。
令狐冲听得她跟自己说话,虽然仍沉浸在被自家师父伤害的伤痛之中,但也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个微笑道:“有劳曲姑娘了。”
谁料他不说还好,这话一说,那费彬愈发冷笑道:“这一位姑娘也姓曲?不知道,同那魔教长老曲洋又是什么关系?”
那绿衣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冷笑道:“你便是嵩山派的那个甚么大嵩阳手么?你方才不是已经命你的弟子们来抓我同刘家姐姐了,开口闭口说刘家公公同我爷爷勾结,未必还不知道我是甚么人?又在这里装模作样地问些甚么?”
她这几句话说得又干脆又响亮,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费彬装模作样、虚伪可耻,即便费彬本人当真是如此,被这么个小姑娘当面戳穿,也给弄的有些下不来台,当即恼羞成怒道:“你这小妖女,果然不愧是魔教中人,简直跟你那魔教长老的爷爷一样牙尖嘴利,心狠手辣。”
那绿衣小姑娘却完全不怕,只昂着头道:“我们魔教中人又怎么了,大家行事也有许多都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可不像有些人,只会勾心斗角,盘算着害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费彬听她说的愈发不像,一面在心中暗暗将她记恨住,一面却也不敢再同她多做纠缠,正好看见她身边的小尼姑,便冷笑着道:“恒山派好门风,居然纵容门下弟子同魔教众人姐妹相称,难怪魔教之人越来越肆无忌惮,原来五岳剑派之中,便有着许多叛徒。”
他这话一说,那小尼姑方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说自己和自家师门,她素来天真纯善,听得费彬话里话外居然将她同曲非烟认识这事儿大做文章,居然还要牵连到整个恒山派,不由得浑身一颤,又是气愤又是不解,似乎正要说什么来解释,那先前已经准备离开的定逸师太却忽然满面怒色地朝着那小尼姑道:“仪琳,你还戳在那里干嘛?不快给我滚过来。”
被唤作“仪琳”的小尼姑听得自家师父这么说,只得含泪走了过来,垂首施礼道:“是,师父。”
定逸师太见她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好似并没有受伤,便叹了口气道:“回来便好,先去你师姐师妹身边罢,待回了恒山,再处置你。”
她说完,便冷笑了一声道:“各位师兄,请恕贫尼先行告退了。”
这位定逸师太最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说完了这话,便竟然带了门下几个弟子想要离开。
那位小尼姑仪琳却急急忙忙拽了她的袍子道:“师父,可是令狐师兄他受了伤,此事都是因弟子而起,弟子……弟子怎么能就这么抛下他不管呢?”
她目光澄明,十分坦然,即便说得是自己和令狐冲之事,却半分忸怩都没有,似乎这若有似无的情愫都发乎于心、止乎于礼,让人除了怜惜之外,并不会做他想。
那定逸师太见到她这个样子似乎愈发生气了。但看到徒弟眼中澄明无波、一副懵懂的模样,那火气上来了一半却又发不出来了,只苦笑着道:“痴儿,今日此间之事,已经不是咱们想管便能管的了的了。”
仪琳素来最听师父的话,虽然仍是惦记着令狐冲的伤势,但也不敢公然违逆定逸师太,故此只含泪垂首道:“是,师父。”
然后却又转过身朝着令狐冲道:“令狐师兄,对不住了,你多保重,我要跟着师父回去了。”
令狐冲忙道:“仪琳师妹言重了,这几日承蒙师妹照拂,已经很劳烦师妹,我的伤已无大碍,请师妹不必介怀,安心随着师太回去罢。”
仪琳定定看了他一眼,双掌合十道:“令狐师兄多保重,今日就此别过罢。”
这两个人在这里依依惜别,众人都暗暗称奇。但他们毕竟一个是华山派的首徒,一个是恒山派不谙世事的小尼姑,而且一言一行俱都在大庭广众之下,十分光明磊落,且两人容貌俱都算是上佳,那仪琳年纪又小,愈发显得十分纯真无害,故此倒也没有人拿着他们这交情说事儿。
但,这只是说一般人的心态和行动,总有人能够刷新人格下限。
那余沧海原本还在嚎丧般地哭诉叶颜杀了他儿子和弟子、废了他武功的暴行,无奈被叶颜的气势弄得连话都不敢再说。这会儿见到令狐冲和仪琳这般说话,竟忽然起身,厉声道:“嘿,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恒山派居然是这样乌七八糟的门派,不但同魔教勾结,门下弟子居然还公然跟男子有私情。”
这话一说,定逸师太大怒,当即大喝道:“余掌门,你胡说什么?”
余沧海冷笑道:“我如何胡说了,你这小徒儿,先是跟那魔教的小妖女姐妹相称,又跟华山派的令狐冲拉拉扯扯,真是让咱们大开眼界……”
他还要再说,一旁的天门道长已经听不下去了,开口劝解道:“余师弟,仪琳师侄年纪尚幼,又是被令狐师侄救过性命的,我观他们不过是同属五岳剑派的师兄妹之谊,并无其他,且休在此胡说。”
五岳剑派的五个掌门之中,天门道长的武功虽然不是最高的,但因着泰山属五岳之首,天门道长的年纪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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