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就不费这十几年的功夫了,兜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顾牧抖了抖信笺,自嘲地道。
他没睡,守在他房内的安北自然也没有,这封信是经他的手送到顾牧身边,而他也是少有的知道顾牧真实身份的心腹,顾牧这信的内容自然也没瞒他。
听了顾牧的抱怨,安北冷嘲道,“这十几年您也没白活啊,美人权势尽收彀中,又比其他人自由百倍,比起您那些兄弟,属下觉得,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牧瞪了他一眼,“胆子不小,敢这么跟我说话!”
安北低眉顺眼地道,“属下是老实人,只说老实话。”
顾牧:……
要不是看在安北跟着他快二十年的份上,他真想一脚将他踢出门,去喝门外那纯正的西北风!
其实安北说的的确有道理,当年他被太子和勇王争锋中,当成个可有可无的挡路小石子,还是属于未来型的,给顺手整治了,他既无母妃在深宫护佑,唯一的姐姐又感情一般,竟是无人为他说一句话,还是太后见他可怜,准备将他指给无子的程妃抚养,好歹有个出身,就有了庇护,谁知父皇却在某天深夜里,给了他一个完全超出他想象的选择——
加入鹰卫,这支由历代皇帝专门挑选出的皇子掌控的皇家暗势力!
当时才五岁的他,有别的选择么?
等到他见到了他的师傅,鹰卫的上一任统领,一个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老纨绔之后,才知道,每一个加入鹰卫的皇子,在加入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一个不高不低不显眼的新身份,这更意味着,他放弃了他另一重凤子龙孙的尊贵身份!
他成了舅舅家那个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的继室所出嫡次子,然后才知道,舅舅是鹰卫中的骨干,他皇叔的左膀右臂,而安信伯府,从来就没有顾牧这个人,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是父皇为他准备的,从一开始,他的父皇,就准备好了,在某一天抛弃他!
这么多年,无论是朝起晚睡、寒暑不缀地习武,还是习读百家经籍、手不释卷地学文,抑或是出九死一生的任务,杀人,骗人,说着满口的谎言,戴着无数的面具,浑身浸透鲜血,五脏六腑都泡在了腐臭的黑水中,外表却光鲜亮丽,像所有活在幸福光明中的纨绔二世祖,放纵肆意——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界限。
但是,就算命运如此荒谬,而人生也黑暗得看不到尽头,他也一声都未吭过——既然别人放弃了他,他也不是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的,他就当那短短的五年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浮华之梦,梦醒了,他是顾牧,是安信伯府备受父兄宠爱的小儿子,他今日千辛万苦学到手的本领,都是他将来立足于世、掌控自己命运的本钱!
他用十年取得了在鹰卫中的鼎首位置,又用两年打败了前任首领,在对方如释重负的神情中接下了鹰卫这支黑暗的力量,他在心底冷冷地笑了。
他不是皇叔,更不是历任忠于皇家的萧家人,这支力量既然到了他的手中,总有一天,他会将它变成只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到时候,即便是皇子又怎么样?明面上他不能像其他皇子那样拉拢朝臣,培养门人,插手朝政,觊觎兵权,但他有鹰卫,有了鹰卫,他就有了所有朝臣的把柄、弱点,他就有了除掉一切障碍的底气,他像一只在高空中盘桓俯视的海东青,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就将所有人的言行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最重要是,他让父皇放松了警惕,以为他认命了,安于现实了!
直到遇到清安,对她动心,一切似乎水到渠成,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想永远守护着她。
他开始反思,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和计划,他的身份并不算阻碍,从来就没有哪一条规定鹰卫不能成亲,如果,如果为了她,放弃掺和储位之争,似乎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和父皇别劲也不那么重要了,古家需要赘婿,那他就做赘婿呗,正好他身份尴尬,父皇应该更加放心了才对,虽然父皇因为定国侯的原因,并不愿意看到他和安儿在一起,但是,他很自信,除了他,安儿还能找到比他更好更适合的对象吗?
可是现在,事情出现了让他都措手不及的逆转——
“难道,爷真的只有恢复身份这唯一的选择?”
安北皱了皱眉,低声地泼着冷水道,“尊主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恢复的。”
顾牧不说话,半晌,问道,“师傅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安北摇了摇头,他是个被亲爹和后娘卖给小倌馆的农家小子,逃出来时,被路过的顾牧捡到,然后又被前任首领收做了徒弟,严格说起来,他跟顾牧还是师兄弟的关系,前任首领离开鹰卫后便云游四方去了,能联系到前任首领的,除了顾牧就只有安北了。
顾牧不再说话,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平安地回到京城,至于怎么恢复身份,至少要等到了京城,才能正式考虑。
两人正说得差不多,准备休息,窗户突然被敲了几声,安北一骨碌爬了起来,却听门外是靖安郡主身边大丫鬟流云压低的声音。
“顾公子,我家郡主刚才接到了古家侍卫得到的一个最新情报,让奴婢给您送来。”
说着,门缝中被塞进来一张沾满潮气的纸,安北捡了起来,查看了一番,才递给顾牧,顾牧一眼扫过,倒是怔住了。
——通州福来客栈连夜住进了一支约十人左右的队伍,其中疑似有三名内侍,行事低调戒备,暂时无法探知对方确切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