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槙冷冷一笑,“她是不会。可是朕可以。像你这样的心性,让你嫁到谁家去,还不得掀起风浪连累了人家。能尚主的都不是普通人家,是朕的股肱大臣,朕不能这么打他们的脸。若是把你嫁给贩夫走卒吧,朕的脸面朝廷的脸面又过不去。不如这样,你去庵堂里为国运昌隆祈福吧。不过且等等,你才刚把你母后气着了。现在让你去,岂不坏了她的名声。”
“不——”萧蓉花容失色。
“由不得你。对了,还有你的那个好姐妹。事到如今,居然还想保下她。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她能无辜到哪里去?”
“翩翩、翩翩是真心钦慕父皇的。”萧蓉犹自不肯死心,想抓一根救命稻草。
“那又怎样?朕都懒得见她。”萧槙起身出去,路过萧蓉时,后者奋力抱住他的大腿。
萧槙还做不出来一脚把她踹开的举动,站住叫了人把她拖开,边走边吩咐郑达,“那熏香还有香囊……”
“奴才已经拿到手了。”
“此事还需查一查背后有没有人唆使。”
“奴才会好好审公主身边的人的。”
“至于杜家和魏家”萧槙说着在庭院里站住,“让杜家把嫡次女嫁到魏家去。”
“那杜大小姐……”
“让她去跟蓉儿作伴,要不然庵堂实在冷清,朕于心不忍。至于那两家人,若是来打探,你就告诉他们杜翩翩秽乱宫廷。”
至此,萧蓉身边只有从头到尾真正毫不知情,尚自天真懵懂的汪雨晴被释放出宫。她回到家中,杜家的人自然前来问询。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可怜巴巴的说。
杜家的人还待问,汪家人不满了,“我家雨晴是从来不说假话的。她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宫中的事,她若是知道,还出得来么?”
杜家人便揣度,难道翩翩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被扣在宫中。而皇上又为什么让杜家和魏家重新交换一次庚帖,把嫡次女嫁过去?
汪家人把汪雨晴护在身后,“既然贵家还有事,就恕不远送了,日后还请不要来滋扰雨晴。”
一开始,众人只以为是皇帝终于动了凡心,看上皇后以外的女子了。许多老臣虽然觉得他君夺臣妻太不地道,但是能出现一个分宠的人,也不是坏事。可过了数日,大公主与杜家千金还是被禁足中,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萧枫在谢陌刚到大相国寺的时候就跑去探望过她,还为萧蓉出言不逊惹她动胎气代为赔罪,结果谢陌只是看了她两眼就把话题转到腹中胎儿身上去了。
过了几日,她听说萧蓉宫中的人都被撤换了,才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这么想的不只她一人,只是旁人不敢进宫刺探。萧枫想着在皇嫂那里问不出什么,皇兄那里据说现在火气正旺,宫人动辄得咎。平日的皇兄就够可怕了,喷火的皇兄更吓人。她不敢一个人去捻虎须逆龙鳞,尤其是皇嫂不在宫中的情况下。
等一等,皇嫂不在宫中,蓉儿被禁足,皇兄火气很大,这里头应当有关联。难道不仅仅是蓉儿出言顶撞了皇嫂而已。
萧枫跑到沐阳府上,请她同自己一起进宫。
沐阳玩笑的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嫁远一点。”便同萧枫一起进宫了。两人心头都有点怕萧槙,也不敢直接去乾元殿,便跑去了清宁殿问云太妃。
云太妃面对小姑子和女儿,摊手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劝你们也别去刺探。皇上这些天跟吃了火药一样,一点就着。”
萧枫迟疑道:“母妃,您连蓉儿到底犯了什么事也不知道?”
“不知道。这事儿瞒得极严实,知情人都失踪了。”
沐阳和萧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为难。问皇帝吧,她们有点怯。去大相国寺问皇后吧,回头皇后几手太极把你甩得老开,话题绕都绕不回来。而且,皇后离宫说不得就是皇帝吃了火药的缘由,她们再去纠缠皇后,怕是更得被皇帝夹枪带棒的教训。
“这么看起来,竟像是蓉儿把皇嫂逼走的一样。还有外头传皇兄要纳杜翩翩为妃,是不是真的?”
云太妃摇头,“不能吧,他现在哪像个要纳新宠的人?”
三人正揣测着,乾元殿来人说皇帝请大长公主和长公主过去。
“你们去吧。”云太妃如今是深居简出,何况她和萧蓉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便不如二人这么上心。
到了乾元殿,萧槙看了姑母与妹子一眼,“郑达,你亲自带姑姑与皇妹过去看看蓉儿。”
“是。”
路上,郑达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
沐阳以手抚额,“胆太肥了。你我都不敢惹皇上啊,她居然敢算计。”
萧枫简直是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实在是胆大妄为!”
沐阳看侄女一眼,“我不想去看她了。胆子太肥脑子太瘦不知天高地厚!”
“大长公主,都走到这里了,还是去吧。再说二位进宫来看大公主,总得有个说法吧。您半道回去了,回头有人问您怎么说呢。”
萧蓉被看管着,形容憔悴,早没了天之骄女的傲气。眼见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人,待到看清不由得喜出望外,“姑姑,姑祖母,快救救蓉儿。”
沐阳当先坐下,面有不虞之色。萧枫叹口气,招呼人打水上来给大公主净面。萧蓉哭得是一塌糊涂,待重新梳洗过来便过来见礼。
沐阳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公主好本事啊,都算计到你父皇头上了。这真要让你得逞,日后杜翩翩西宫为尊,姑祖母一家还得靠你提携呢。”
“姑祖母,蓉儿错了,您救救蓉儿。我不想去庵堂里啊!”萧蓉说着眼泪便滚落眼眶。
“哭,你还有脸哭?你父皇是软和性子的人么?你姑姑和姑祖母都不敢有半点不敬。你倒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啊。十二三的小姑娘,堂堂的天家贵女,居然给自己老子下起催情药来了。我萧家没你这样的女儿。”沐阳越说越气。
萧蓉转而去看萧枫,泣声道:“姑姑”
萧枫看她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皇后可是双身子的人,你闹这么一出,她或者是腹中胎儿若是有半点不妥,你赔得起么?到时候想必你的外家也会再次面临灭顶之灾。皇后可有一丁半点儿的对不住你?这么多年冷脸都没摆给你看过吧。你居然如此歹毒,是我往日错疼了你。”
萧蓉见二人都不肯救她,身子一软跌坐在旁,然后哭喊起来:“为什么都来骂我?是那个女人,如果没有她,我两位母妃都不会死。私下里不是都说她太霸道了么,为什么现在都帮她说话?”
沐阳看着她,“你以为没有皇后,你那两位母妃就会和睦相处了?没有皇后,那就是她们俩斗了。淑妃又更厉害些,做什么坏事都把德妃推在前头,想必是她会赢的了。至于皇上跟皇后的事,那是轮得到你做女儿的过问的?其实你这心计也不算差了,可惜看错了你父皇的秉性。”
萧枫看侄女两眼失神的坐在地上,摇了摇头,“你如今什么都不要做,皇兄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等皇后回心转意,你老实乖巧,皇兄念在骨肉亲情,未尝没有一丝半点的转机。若还是以怨报德,就预备在庵堂待一辈子吧。”
沐阳道:“这是你姑姑好心提点你。你倒是以为我们当年奉命出嫁都是傻的,要想你这般玩弄权术才是好的不成?枫儿,走吧,言尽于此,你我已仁至义尽。她若是一味的听不进去,那就是她的命数了。”
出了宫门,沐阳让二人的从人都远远儿跟着,轻声道:“姑姑我欠了皇后几番恩情,可是你却是自小和她不睦的。怎么今儿也说起她的好话来?”
萧枫心下一惊,她对皇后彻底改观自然跟皇兄皇嫂放濬儿一马有关。不语大师告诉她,当年皇嫂也是时常的给皇兄吹枕头风,他才能答应得那么爽快的。她自然是要念皇后的情。只是,这事却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姑姑,说到底,皇后除了稍微霸道了点,她待人接物处事,哪一样不是足堪母仪天下。蓉儿这番作为,着实太过荒唐。尤其是选了嫡母身怀有孕的时候发难,更是错中之错。我怎么可能还维护她。再说那个霸道,咱们是公主,驸马不能纳小。难道就不霸道了?皇兄那样的心性,他若不是心甘情愿,谁能勉强得了他?”
沐阳点点头,叫过郑达问了几句。因为之前他说过一句‘出去别人问要怎么说呢’。想必皇帝让她们来,还是要借她们的口去传播一些话。
不多时,宫里朝中便都知道了,皇后这次之所以会动了胎气,却是大公主故意使坏,事后还去气皇后,害得皇后腹中胎儿差点不保。如今皇后去大相国寺,一来是山上的空气适宜休养,二来是要借不语大师的福气,求他诵经祈福安胎。
谢陌离宫休养,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萧槙才把她动胎气的程度说得严重了一些。这样惩处起萧蓉和杜翩翩来,也才不会有人说她的闲话。而大公主到底是如何故意使坏的,传言就有些含糊其辞了。不过从同时被遣往庵堂祈福的人里还有杜翩翩,而杜家与魏家的婚事竟是换了新娘子人选,还是有人揣测到了真相的七八分。
风声传到不语耳朵里,他挑起细长的白眉,“贫僧还管安胎?”
一旁坐着正给他把脉的太医正笑道:“大师在民众心中,是活佛一般的人物,自然都当您无所不能。”
“荒唐,要真是佛爷,还需要吃你的药?贫僧还没见到几十年前的盛世重现,怎么舍得圆寂成佛。”
谢陌笑道:“大师是千岁呢,还早得很。”不语已经将近九十,再说长命百岁什么的不大吉利。不过他本就出生皇家,自然是千岁。
不语是过来看看谢陌的。已经有几日了,她却是一直足不出户的。不过过来却被太医正一眼看出他身子有些不爽利要替他把脉。谢陌便忙放下心事过来问候。
“大师没什么大碍,吃两付药就没事了。只是上了春秋的人了,须得比从前更加看重保养。”
“好,有劳。”
一阵凌乱的木鱼声音传过来,却是煜儿拿了个小木鱼在旁边坐着乱敲,另一只小手还学着放在胸前竖起来。
几个大人见了都觉得好笑。
不语笑着问:“煜儿,闷不闷啊?”
煜儿看一眼谢陌,小声说:“有点儿。”他本是好动的人,只是看母亲病恹恹的,不好自己跑出去玩耍。庙里管事安排了几个小和尚过来陪他,但也只在屋前转转而已。
不语看着谢陌,“这山上景致很是不错,没事带煜儿出去转转。太医正方才也说了让你不要郁结在心,多出去走走看看。”
谢陌低头,“知道了。”皇帝对萧蓉杜翩翩的处置挺严厉。老实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萧槙怎么容得有人窥伺皇权。
不语出了院子,就看到萧槙站在院门处踌躇,见到他出来便迎了上来,“大师,陌儿好些了么?”
“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有孩子在,想来不会一直郁郁寡欢的窝在屋里。孕妇本来就容易钻牛角尖,还出这种事。”
萧槙低头不语。
“还有,贫僧就是一个和尚,会念念经而已。皇上别在外头把贫僧吹得跟神佛一般。就譬如这安胎一事,贫僧半点不懂。回头又引来一群人在山门前跪求。又不能说是皇上君有戏言,无从解释。”
萧槙嘿嘿的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不语瞪着他,“那回头天象不好,皇上是不是还要让贫僧去降妖伏魔啊?”
“不会不会,不会这么出格。”
不语这才继续往外走,看萧槙还在那里,笑道:“不敢进去?”
“有点儿。”
“活该!”不语说完便悠悠然的走了,只留下萧槙站在原地。
谢陌已是得了人报讯,却只做不知,待太医正退下后,便过去和煜儿说说笑笑。
待萧槙挨挨蹭蹭的进来,就看到她一脸淡然的在敲木鱼。于是脚步立时快了,窜到塌边,一把把木鱼抢了过去,“陌儿,你可别想不开。”
谢陌敲了个空,听他这般言语不由好笑,转头对煜儿说:“听明白没有,木鱼是这么敲的。不信你去大雄宝殿听听看师傅们是怎么敲的。不是你那样一气儿乱敲。”
萧槙看看手里的木鱼,果然是小小的一个,瞧着倒像是玩具一般。便放了下来,“煜儿,见到父皇怎么既不见礼也不打招呼?”
煜儿看一眼谢陌,然后下榻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嗯,出去玩吧。”
谢陌也点头道:“去吧。”往常这儿子也挺淘气的,这几日乖巧得她都心疼了。
小初子进来领了煜儿出去,他走到门口还回头看母亲一眼,眼里不无担忧。
谢陌微笑,“去玩吧。”一边拿了本闲书翻看,竟是把萧槙晾在了一边。
萧槙陪着静坐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陌儿,要打要骂我都认了,你别这样。”
谢陌翻了一页书,“要是可以,我也想着人把你打了出去。可是,明显不能嘛。”
萧槙一滞,谢陌又道:“在我平安生产之前,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再出现。我想好好的生下孩子,不想中间出什么差错。”
“我也想啊。”
“那你就别来了,我看到你便浑身不舒坦。”
萧槙见谢陌态度平和,心头有些着急,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法让她消气。这个态度,根本是已经不在意他了。他心头慌乱,却无计可施。
“赶紧走吧!”谢陌的脸色难看起来,“你难道还非要逼我怀着孩子去落霞山不成?”
“别别别,千里迢迢的,万一有个闪失……好吧,我走。可是你得允许我过来看煜儿吧。”
这个,还真是没法拒绝。
“那我走了,过两天我再来看煜儿。”
待萧槙走了,谢陌把书放下。她如今怀着孩子,没工夫同他喊打喊杀,而且,也是真的对这个人失望了,连话都懒怠说。慢慢踱步到供着母亲牌位的地方,站了许久方轻声道:“娘,你说得没错,萧槙他的确不是我的良配。”
旁边传来僧人扫地的声音,谢陌一愣,方才明明有侍卫先行进来清过场,她又把人都留在了外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过转念一想,就是大相国寺的扫地僧人嘛,何惧之有。真是谨慎过头了。
谁知道等人从那边转角过来,却发现身形很熟悉。“梁…敢问大师法号是?”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却不是梁晨的脸,十分的平凡。可是谢陌还是认得出来的。
“贫僧面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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